時間原本不太定,有時是數日一趟,有時甚至是十幾日一趟。
不過從原身記憶中可知,近段時間以來,書船幾乎是每日便會出發一趟。
而且,也不只是書籍交易。
其他方面,同樣變得分外繁榮活躍。
這似乎有些矛盾,如今軍閥四起,亂黨肆虐,這朝廷顯然已有暮年氣象,怎么還愈加繁華起來了?
回光返照?
陶潛嘀咕到這里,也正好行到菜市街最中心處。
忽然,他似有所感。
緩緩抬頭,正好看見前方那近十米高的木頭樁子。
招魂桿!
不等陶潛吐槽這破桿子取的什么鬼名字,一陣燥熱的風吹拂起來。
立時便見那桿上,十幾顆經過防腐處理的人頭,隨風搖晃著。
這堪稱是驚悚、恐怖的一幕,卻沒能引起哪怕一聲驚呼。
街上,人潮人海。
除陶潛外,每一人似乎都已習以為常。
昨日的熱鬧是昨日的,結束也就結束了。
陶潛先看了眼屬于“自己”的頭,傷痕累累,雙目原本至死都是瞪著的,如今被縫了起來。
也不只是他,其他幾個被斬首后沒閉眼的志士,同樣是如此待遇。
陶潛沒有繼續走,而是默默數了數。
“少了幾顆,嗯?”
這念頭一起,陶潛即刻看向離招魂桿不遠一個涼棚下。
那里放著張斑駁木桌,桌后是個官衣穿得歪歪扭扭,露出大半胸膛,正打瞌睡的黑臉老吏。
腦海中,相應記憶浮現。
原身畢竟在街上開了一段時間書鋪,該認識的人都認識了。
誰能說話,誰不能,陶潛此刻也清楚。
陶潛走過去,輕輕敲了敲桌子,那老吏好似根本就沒睡著,下一秒便睜開渾濁雙眼。
與其對視一眼,陶潛道:
“袁老,我聽說這些人頭要等七日后才能花錢贖回下葬,怎么才過了一天就少了些,是不是上頭有什么通融,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做點善事,不知道……”
陶潛沒再說下去,因為他發現面前的老吏忽然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盯著自己。
不過陶潛也保持著鎮靜,他沒什么好怕的。
被斬首不死、附體重生……這么曲折詭異,還能被一老吏識破,那陶潛也認了。
當然,真正給陶潛底氣的,是原身的記憶。
這老吏,是這街上公認的好人。
果然,那老吏沒能看穿陶潛那完美無缺的扮演,盯了會兒就知道這書生的迂腐勁兒又犯了。
黑臉老吏對著陶潛嘲弄一笑,扣了扣耳屎,聞了聞,彈走,咧嘴露出一口黃牙,這才道:
“通融?你這傻書生怎么還這么天真。”
“看在你這傻勁兒上,老頭子我提醒下你,要做善事你去花巷也好,尋仙河上那些花船上也好,或者你去乞丐胡同走一遭都行。”
“總之,這事兒啊,千萬不能摻和。”
“縣衙的那幫家伙一門心思釣大魚,你這條傻魚離遠點,免得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滾吧,別打擾老子睡大覺,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