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亞修并沒有留意身體素質的上升,而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幽蘭。
“他明明就是你們害死的。”亞修認真說道,“將現實視為錯覺的銀燈,可不會推卸這種責任。”
“我又不是銀燈,我是鏡主嘛,你這種在女士面前提起另外一位女士的習慣可不好。”幽蘭故作生氣:“不過,你其實也沒明白我們的思想。”
“現實是一瞬的錯覺,不僅是說現實是錯覺,更重要是,人也在追求錯覺。”她說道:“根本沒人在乎什么真理,大家都只是想溺死在自己創造的錯覺里。破戒的騎士團團長,崇高的理想,大法……都一樣。”
“但沒有結果的希望,都是有毒的錯覺。”幽蘭的聲音輕柔,“意志越是堅定,中毒越是深邃。到最后,錯覺成了桎梏,永恒自然也變成囚籠。”
如果說銀燈語氣里流露的是單純的、沸騰的、濃烈的漆黑,那么鏡主這些話語里散發的,卻是渾濁的、靜置的、似有若無的幽暗,雖然是不同說法,但卻殊途同歸。
然而亞修卻感覺,鏡主雖然認可銀燈的思想,但她并不在乎銀燈的追求。銀燈就像是仍在仰望星空的孩子,身上纏繞著恒星的熾烈光輝,而鏡主則是已經低頭看路,她眼眸里的黯淡星光仿佛來源于已經寂滅的星辰。
似乎覺察出亞修的異樣,幽蘭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現在才意識到我也是危險分子嗎?接下來的戰斗,是不是我站在你前面會好一點?”
亞修回過神來,發現這個問題已經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他們沒了蟬蛹庇護,鏡主隨時都能對他痛下殺手。那么在試煉里,他到底要對鏡主抱有多少分信任,多少分警戒?
他真的能完全信任自己的判斷嗎?
要知道,他的生命已經不僅僅屬于他自己,不能輕易浪擲。
夜降,伊古拉他們肯定在想辦法救自己。
福音,他答應過要回去見莉絲。
虛境,還有人在等他。
“鏡主,”亞修沉思良久,終于說道,“你不肯摘下面具,與我三觀差異太大,相處時間太短,而且我們之間還有直接的利益沖突……老實說,我無法將信任托付給你。”
幽蘭嘆了口氣,但似乎也有些許釋然:“我理解。”
“但是。”
亞修朝她伸出手,“我相信觀者的判斷。”
幽蘭眨眨眼睛,“關他什么事?”
“你剛才表現出來的戰斗力,雖然比我高上些許,但仍不是觀者的對手。”亞修說道:“既然如此,那你昨晚說你跟觀者沒發生戰斗,應該就是真的。如果真發生戰斗,你不可能一點傷都沒有。”
“你們沒發生戰斗,只能證明,觀者并不認為你是敵人。”
幽蘭搖搖頭:“就不能是我跟他有私下交易嗎?譬如我們這些復制體商量一起替換掉本體,譬如他其實是個悶騷色狼,我用一點點美人計就——”
“我不喜歡那種思維模式。”亞修笑道:“喜歡我的人,是不是在圖謀我什么?靠近我的人,是不是想謀害我?如果面對任何人任何事都這么思考,太麻煩也太累了。”
“如果整個世界都是陰謀詭計,只能說明我在驕傲地與全世界為敵。”
“或許你說得對,每個人都沉溺在各自的錯覺里,”他朝著幽蘭眨眨眼睛,“但我和觀者可是互補的雙子,總不可能一起產生錯覺!”
其實幽蘭早就準備好備選方案,譬如他們可以分割戰場,面對遠程一人在上空一人在地面,面對近戰一人在敵人正面一人在敵人背后,這樣便不用憂慮隊友背叛。等經歷數場戰斗,便可以在安全范圍內慢慢增進配合……
但看著亞修,她忽然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
等回去之后,肯定要被觀者責怪,畢竟他們如果在蟬蟲大廳好好戰斗,就不會被亞修發現這個漏洞了……
“萬一你和觀者都判斷錯了呢?”幽蘭說道,“或者我突然有了別的想法,就是看你不爽呢?”
亞修沒有說話,但眼里流露出仿佛看穿她色厲內茬的笑意。
“哼。”
幽蘭握住他的手,說出一句真話,
“跟我合作過的人,沒有不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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