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對方說話,他摸著墻垛上的青黑,緊跟道:“你也看到了,這城墻殘破,外面又有不知多少沙陀人潛伏,遠方的蔚州、云州,還有多少敵人,這里有鐵礦,必是爭奪之地,你守不住的。”
安敬思沉默下來,隨后點點頭,笑道:“那也要守,我是縣尉,有安民守土之責,不能棄,不過耿兄能走,還是走吧,你有雙親在,心里有牽掛,又有家業,若是留下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甚至連命都有可能丟。”
他轉過身,看著面前的旗桿,視線往上,是風里獵獵飛舞的‘唐’字大旗,原本還想再勸的耿青,看他望著旗幟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便咽回了肚里,再說下去也是無用的。
兩人拋開了可能會來的戰事,隨意聊起了家常,到的過了晌午,一起下了城墻,看著對方走去戰馬時,耿青忽然將他叫住。
“耿兄還有何事?”安敬思轉過身來,就被拉著走去一旁,耿青看了看周圍,壓低的語氣有著誠懇和叮囑。
“記得那日牛家集收尸時,為兄說的話嗎?人要留著一條命,好好得活著。”
“還請明說。”
“.......遇事不可違,那就順其自然,向對方投降!我若在長安有所作為,定幫你重回身份,洗脫叛臣嫌疑。”
“不行......此事......”安敬思連忙搖頭。
耿青氣得敲了他一下胸口護心鏡,壓低嗓音:“別那么犟,當我是兄弟,就聽話,腦袋一熱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活著就有可能翻盤!”
他平攤手掌,做了一個翻轉的動作。
“.......到時,我便說你詐降,只為臥在敵人內部便是,若將來兩邊對陣,關鍵之時,你做一支奇兵,來一個反戈一擊。”
安敬思微微張著嘴,話里的內容過于長遠,甚至有些膽大,他壓根就從未想過的一個方向。
“耿兄,說起來輕巧,可又如何知曉你能在長安有所作為?到時,我在沙陀人軍中,都做到將軍了,打到長安城下,你說怎辦?”
“那我想辦法給你開城門,迎大軍入城。”
“哈哈哈,但愿如此!”
兩人頓時笑了起來,引得周圍兵卒望來這邊,良久,兩人停下笑聲,沉默的看著對方,隨后抬手互相擊了一掌,便轉身離開。
“耿兄!”
耿青爬上車輦時,身后安敬思騎在他的戰馬上,重重抱拳:“保重!”
“保重!”
馬車調頭駛離,直到看不到城樓下還在馬背上拱手的安敬思才放下了簾子,之后,轉了方向,去往金刀幫,看看準備的如何,白蕓香有些舍不得手里的產業,可如今沒人愿意這個時候接手,城里有名有姓的幾家大戶也都準備逃離,竇威上門去詢問時,都已經在準備帶上田契、細軟、糧食,足足裝了十幾輛大車。
“賣不掉就算了,反正也不多,八九千兩足夠在起家,只要耍上一些手段,再置下一些產業不是難事。”
大抵安慰了幾句,便讓叮囑竇威抓緊準備,明日一早就到耿家村集合,走山路去雁門,至于幫里那些幫眾,都是愿意走的,畢竟誰都不蠢,留下來,很有可能被抓去城墻協助防守,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離開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耿青交代完這邊的事,便出城買了幾斛米糧裝在馬車回耿家村,趁著天色還未黑,用竹條仔細的將驢車、馬車車轅裹上一圈,青竹有彈性,不易折斷,遇上難行的路面,也不擔心輪子磕壞。
一切準備妥當了,耿青坐在院里沒有絲毫的睡意,抱著小狐貍,順著它毛發,看著黑漆漆的夜色。
當天亮的時候,前途又該是什么樣子.......
他心里多少有些彷徨,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