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告知。”
“莫要跟廣德公主走得太近,阿耶說:如果郎君想做官,他有辦法,莫要跟外臣或皇親走近了,那邊田樞密會不喜,將來要是有大臣犯案,將你牽扯進來,到時阿耶也不好開口求情。”
樹梢晃動的葉子落下,飄過兩人中間,落到地上時,耿青坐在那兒,點了點頭:“多謝大總管,不過,今日我才與那廣德公主見一面,說的話,也多是那個劉達之事,不涉朝政。”
他這番解釋,只是不是說給青年宦官聽的,而是對方身后那位內侍省的顧問福。以耿青的性子,兩邊都不想得罪,畢竟根基淺薄不說,左右逢源才是真正保命之法,舉旗站位的做法,那是將后路也給封堵,一旦有變,那就是必死的局面。
當然,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耿青還是會選擇站位,但此時根本沒必要,一來,他還未進入官場,二來外敵、各鎮節度使傾軋,時局混亂不堪,急著出來站位,很容易看不清前面的路。
‘我現在不過還是一個小人物,與其一頭扎進去浪花都掀不起來,還把命送了,不如老老實實躲在后面。畢竟當官的,身后總需要有人巴結,沒有人會是清廉的,越是清廉,越是沒有本事,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什么都干不了。’
時間已至傍晚,白蕓香所乘的馬車回來,見到樹下的耿青想要過去打招呼,看到側臉望來的宮袍身影,冷不丁打了一個冷戰,被對方陰測測的眼睛看的不舒服,連忙回到那邊閣樓。
這邊,兩人又聊了幾句,估摸著皇城關門的時辰,九玉起身告辭,今日過來,該說的也都說了,就沒必要繼續逗留,至于被王金秋挽留吃飯,自然是不可能的,他是宦官,早晚都需要回宮里掌燈點卯,差了人手,是要被治罪的。
上了馬車,九玉撩開簾子,朝外面的耿青拱了下手:“耿郎君上次飛狐縣之事,還未謝你,往后長安遇到麻煩,可喚九玉幫襯一二,別的不說,武功咱家還是不錯的。”
“這倒不用,家中,還是有些人手的。”耿青苦笑的拱手還禮,隨后委婉的回絕,對方身為宮中宦官,若是替他出頭,那可就是逾越了,要是被人知曉,怕是只能連夜逃離長安,滾回北方。
車里的青年宦官大抵明白過來,冷冷的臉上笑了笑,以說笑的語氣將話頭轉開。
“郎君說的那些江湖人?那大塊頭有些把式,能與咱家過上兩招,至于其他人,咱家都沒興趣出手。”
如此說完,在車里又拱了下手,便吩咐駕車的小宦官駛離這邊。
耿青垂下雙手,看著馬車消失在前方,過得一陣,才回到院落,母親掌勺、巧娘燒火,白蕓香站在護欄后,捧著賬簿細細翻閱,不時有哄笑的聲音響起,一眾漢子圍著胖縣令聽他滿口胡謅的吹噓。
不久,夜燈點上,院里二十多人分成幾桌,咋咋呼呼的在院中吃起晚飯,說笑熱鬧。
.......
夜色降下,穿行過集市的馬車,駛入皇城安福門,停在掖庭宮外。
下來的青年宦官,舉步走進宮內殿宇間,低聲與看門的小宦官交談兩句,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籠著燈盞的紙罩透著光亮,飛蛾噗噗撞擊聲里,發髻、眉毛花白的老宦官,身著緋紅圓領袍衫,坐在書桌后,握筆書寫。
聽到腳步聲,也不抬頭,繼續寫著字跡,過來的九玉走到他身旁,俯身低語,片刻,顧問福笑瞇瞇的點點頭,翹著蘭花指撥了一下燈罩,指頭順勢將那飛蛾彈飛。
“正好明日,咱家要見田樞密,干脆啊,就將這耿青舉薦上去,看看樞密怎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