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江森這樣的文科生就不一樣,社會永遠不會對他寬容到哪里去。
因此他只能活得更聰明些,讓自己努力顯出一種“被社會所需要”的特質,具體表現形式,也就是稍微把自己的高考數學分數,再往上努力拉高再拉高,直到社會上大部分對這些問題從來不曾認真思考過的人,將他誤認為“智力水平很高”。
這事實上是個很高級的障眼法。
高級到有時候江森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已經向所謂的“天才”靠近了,但還好他總算清醒,總能在自戀到差點飄起來的時候,及時剎住車,然后告訴自己,真正的天才不需要周末補課。
他這種贗品,才有周末補課的需求。
心里如此辯證地從教室想到鄭紅,從鄭紅想到地理課,從地理課想到東甌市的中考考試科目設置,再從中考科目設置想到文理科對人才的底層能力要求,最終繞了這么一大個彎,江森的思路,終于回到了周六早上跟阿貴的小灶上。
但哪怕等到片刻后他出門吃完飯回來,回到高中部教學樓四樓的高三教師辦公室里,腦子里還是有不少關于鄭紅的話想說,瘋狂吐槽道:“我們中考開卷考一百分,思想品德占五十分,社會與歷史也是五十分。社會與歷史當中,歷史占三十分,社會只占二十分。社會里頭,地理的內容,最多十分,可能還不到。我覺得校長處理學校教職工的水平,真的是很高啊,讓我們那個物理老師去教中考占分最多十分的科目,還是開卷的,侮辱指數五顆星。”
“這算不錯了,好歹教的還是中考需要考試的內容。”阿貴似乎比江森還人間清醒,說道,“我那個時候在老家上班,有個老師把領導給沖撞了,就是全校教職工開大會的時候站起來發言,哎喲,那叫一個振振有詞,說得那是一個慷慨激昂,讓整個主席臺上的所有領導全都下不來臺。結果風頭出完沒三個月,新學期一過來,就被安排去當校工。
所有的工資待遇,全都不變,但就是不讓教書了,讓他去洗廁所,掃垃圾,你想想,這個是不是更侮辱?你們這邊,我說實話,做事情算是挺文明了!”
“哦……也是。”江森微微點頭,“那這么說,我要是高考成績再牛逼點,鄭紅豈不是也要去刷廁所了?”
“嗯?”阿貴這就有點聽不懂了,問道,“跟你高考有什么關系?”
江森道:“我高一物理不太好,那個物理老師,當眾罵我白癡。”
“哦……”阿貴懂了,忽然綻放出笑臉道,“這個事情怪你,是你把她害慘了,雖然她自己也確實活該,不過我還是覺得,你要負主要責任。”
“嗯,我也覺得。”江森笑著點了點頭,“怪我沒開竅晚了半年。”
“好了,好了,快做題吧。”李興貴抬手看看時間,“都快八點。”
江森嗯了一聲,提筆開工。周六的題目,比平時晚上多一道,作業也多一道,從頭到尾不停歇地講下來,大概需要兩個半到三個小時,強度其實很大。
辦公室里,很快安靜下去。李興貴抬手看時間,這三道極難的題目只給半個小時,每道題只有十分鐘的思考時間——這也是他給江森制定的高考策略。數學兩個小時,前一個小時之內,要把所有的題目全都過一遍,中間40分鐘,把前面140分分值的題目,包括最后大題的第一小問在內,做一次完整的驗算,確保半分都不丟。
最后剩下20分鐘,再拿來對付江森目前比較薄弱的,最后大題的兩個小問。
20分鐘之內,爭取15分鐘把倒數第二問解出來,剩下那6分的題目,就全靠考試最后5分鐘的天意了。但運氣好的話,并不是沒機會“混沌計算”出來。
這樣的摸魚式解答能力,江森現在其實已經具備了,只不過跟段譽的六脈神劍似的,時靈時不靈而已。按照最近補課的情況來看,平均算下來,每十幾次大概能撞上一次大運,成功拿下的概率不足10%——但也不是一分都拿不到,多數情況下,江森其實是能在一通操作猛如虎的過程中,拿下1到2分的,也就是在李興貴看來,眼下的江森,已經是個標準的“第1.5檔”的學生,比學神不足,比偽學霸卻是有余得不要太多。
真實的數學水平,應當是在142到146分之間,勝負手其實不在最后一題的最后一問,而在于最后一題的第二問。所以李興貴現在突擊訓練的,正是江森解決高考最后大題第二問的能力。為此從上個學期期末開始到現在,他已經把曲江省最近20年以來的經典壓臺大題,全都明明白白地研究了一遍,研究的結果就是,他認為江森的真實數學天花板,就是146分,不多不少。拿不到這個分數,不是江森失誤,就是他失職,或者兼而有之。
而如果超出這個分數,那就是老天開眼給面子。
江森數學考試高出146分的每一分,都屬于天道酬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