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輕笑不語,他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太孫,并不覺得這位說的有什么不對。
大明朝的皇太孫,亦是金口玉言。
于謙試探著開口:“那就放出些風聲?”
“哦?”朱瞻基故作不知,拉長疑惑。
于謙笑笑:“將您在這縣衙的消息放出去,將您要重新裁定歙縣‘人丁絲絹’之事的消息也一并放出去……”
朱瞻基樂不可支:“你啊,這是還對當初在歙縣的事耿耿于懷啊。”
于謙撇撇嘴:“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朝得志立馬報仇!”
一旁的張天、朱秀兩人,從一開始就表現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太孫和于謙說的每個字,他們都能聽懂。但這些字連在一起,變成一句話,他們發現自己怎么就聽不懂了。
盡說些不是人的話!
不說人話的兩人對視一眼。
于謙在等到朱瞻基點頭同意后,便再次抱拳:“正好,這縣衙里,下官還認識一兩位小吏,恰好可以通過他們將消息傳出去。”
“去。”
“告訴徽州府的人。”
“我已經拿著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了。”
“現在,就看他們作何選擇。”
同樣是在這歙縣城中。
同樣是一處僻靜之地。
八位加在一起,近千歲數的老者,難得一見的齊聚一堂。
在八人身后,滿滿當當的站立著諸多中年男人。這些人但凡是從這里走出去一位,必然是會在徽州府引起一陣注目。
無他,這些人皆是徽州八大姓核心人物。
他們真正的統治著徽州府這片古老的土地。
他們掌握著徽州一府六縣過半的田地。
他們掌握了幾乎整個徽州府的清流之聲。
可就是這些人,在那八位作者的老者身邊,卻姿態恭敬無比,如同小兒聆聽先生訓導一般。
只因為,這八位老者,方才是徽州八大姓,如今存在最為久遠的嫡系族老。
徽州府的山水實在養人。
而他們也活的實在是太過久遠了。
一群十五六歲的年輕少女,奉著那黃山毛峰到了八位老者面前。
待她們退下之后,屋舍之內方才有響聲發出。
其中一位老者發出腐朽古老的聲音:“汪家,如今怎么說?‘人丁絲絹’之事,我等在座八家,從洪武元年便已知曉,也從那時便定了下來。”
隨著這位老者開口,另一老者隨即出聲:“自當年八家便已定下,歙縣承擔‘人丁絲絹’,歙縣縣令、徽州同知便是汪家之人,亦或汪家門生。
如今,皇太孫來了,你們汪家到底要如何做?”
若是當外人聽聞此言,必然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國朝官職,豈是幾個小小氏族就能決定的。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就算不能讓本家之人竊據官位。也能通過一層層的官府,從朝廷里安插各家心腹門生在本地為官。
為的,就是維護他們在這些土地上,那已經根深蒂固的利益。
被推到風口浪尖的汪家眾人,皆是臉色難看。
他們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將那個該死的,混成了幼軍衛經歷的于謙小兒給打殺了事,以瀉心中之恨。
然而,他們做不到。
他們詩書傳家,這等殺人之事,他們做不來。
汪家老者開口:“汪家,會給在場諸家一個交代!”
在場七家松了一口氣,有汪家老者的作保,他們相信。
然而,汪家老者開口:“然則,老夫以為,皇太孫此次巡視徽州府,并非僅僅為了‘人丁絲絹’之事。諸位老友,以為如何?”
僅此一提,眾人陷入沉思。
徽州不必京師,身份金貴的皇太孫,若是只為了‘人丁絲絹’這等小事,斷然說不過去。
朝廷大可派遣一位大臣,前來清查即可。
然而,皇太孫到底要在徽州府做什么?
無數雙眼神,在暗中默默的交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