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爺愣了一下,臉上浮出些堅毅:“不滅倭寇,何以為家!”
朱瞻基接過話:“倭寇總有消滅的時候,卻非是一代人可為。”
黃四爺搖搖頭,站穩腳跟看向朱瞻基:“賢弟可能有所不知,雖然松江、錢塘一代,時常受倭寇侵犯。但真正保守倭寇襲擾的,卻是福建一代。哪里遠離京師,不受重視,倭寇更是搶劫一番就會回到海上。東番一代,眾多海島,常被海島、倭寇竊據,以為據點,四處襲擾海上,進犯沿海。”
“為兄有意投身軍務,去福建與那倭寇正面對決!”
“也正是因此,此番聽聞太孫總領滅倭之事,為兄這才帶著錢糧去府城,想要請明府大人,屆時能在太孫面前美言幾句。”
“如此,也好圓了為兄此愿。待到倭寇盡滅,為兄返鄉之日,才是再做傳承之事。”
東番,是如今對臺灣的稱呼,后來還有雞籠、。
雖然太祖高皇帝當初,建立了澎湖巡檢司。
但卻將諸島上的百姓,都給遷移到了泉州等地,海外島嶼幾乎形同虛設。
也正是因此,這才讓東番等海上島嶼,成為了倭寇、海盜的藏身之處,時常憑借對海洋的熟悉,襲擊大明海商。
而大明水師又不熟悉海商情況,只能在近海,與地方衛所一同對抗倭寇、海盜。
今年,無論是舟山那邊的定海前所、還是松江的拓林村。
朱瞻基大致可以判斷出來,倭寇不是從東瀛本島而來,便是從東番北部的海域島嶼而來。
而他之所以選在松江、錢塘一帶,擴建水師,囤積戰船,為的是能直接東出,切斷東瀛本島和東番海域倭寇的聯系。
屆時,有大明水師切斷南北聯系,無論是南下清剿東番海域倭寇、海盜,還是北上進攻東瀛本島,都將變得無比的順暢。
此時,朱瞻基見黃四爺這般解釋,為何如此年紀還尚未傳宗的原因,微微點頭:“兄長有如此信念,想來又有松江明府大人支持,定然是能得償所愿。”
聽到黃四爺想要投身軍務,南下福建抗倭。
只是一瞬間,朱瞻基已經想到了無數種安排。
面對如同完人一般的黃四爺,朱瞻基很想將他給徹徹底底的撥開,看一看這位黃四爺的內里,到底是一顆紅心,還是一顆狼子野心!
黃四爺搖搖頭,不提此事,指著眼前正在不斷加深的溝壑,驕傲的說:“賢弟,雖說松江一代,倭寇并不如福建等地多,但不可不防。如今乘著秋冬時節,做此事,一來可以防備可能到來的倭寇,二來也可讓這些百姓少些耗費家中積攢的錢糧。”
說完,黃四爺目有深意,避過周圍的鎮民,壓著聲音接了一句:“朝廷是繁瑣的,若要一家興盛,沒有百姓的認可,便是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很突然的一句。
朱瞻基怎么也沒有想到,原本不過是談論風花雪月的黃四爺,竟然會突然說出這等不可為外人道也的道理來。
朱瞻基茫然的點點頭:“兄長為何要這般……要與我等說這……”
黃四爺拍拍朱瞻基的肩膀:“為兄觀賢弟,不似尋常人,又是讀書之人,將來未嘗不能成為輔弼之臣!為兄此番言語,雖不可為外人道也,但賢弟非是外人,為兄這般說,也是想要結下一番善緣。”
投資嗎?
朱瞻基謙虛的搖搖頭:“兄長抬舉小弟了,讀的那些書,不過是多些見識而已……”
黃四爺不官員朱瞻基的自謙,指著眼前不遠處,不停揮舞著工具,加深加寬溝渠的百姓們。
他低聲道:“為何歷朝會有富裕之人破家之日,必定要被鄉里唾沫,而后載歌載舞?無非是仇富而已。賢弟有所不知,我家行善舉,雖有避御倭寇之意,也有不致日后為鄉里唾沫。每日一碗肉飯,十文錢,屆時若我家有難,此處鄉里必會守望相助,如此積攢,大族可成。”
這是掏心窩子的話。
朱瞻基很奇怪,為何這黃四爺要對自己如此的知無不言。
難道是因為自己這該死的魅力?
而讓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位黃四爺,為了讓百姓開挖溝渠,不單單是承擔每日午飯,還另有十文工錢。
須知,便是往后那位海青天,要人做工修堤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日二十文的工錢。
要知道,那是在替朝廷做事,而且海青天還是格外優待百姓才有的二十文工錢。
而眼下這里的百姓,是在為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事,還能拿到十文工錢。
須知,稟膳米人日一升,就是國子監的秀才們,兩人一天的膳食也不過一升。普通百姓,一升米便可過活兩日整。
而如今的米價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