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馬車到了月輪國東北的泥塘大沼間。
桑桑正要摘些沼內一棵老藤上通紅野果來吃,地上忽然震動起來,沼澤里的淺水開始生出圈圈漣漪,然后渾濁的泥水如跳舞般不停地從水面躍起又落下。
震動逐漸劇烈,泥水飛得極高,沼澤內生活著的無數野獸紛紛逃離,隨后,讓大地震動的聲響傳來,那是無數匹烈馬在奔騰,萬千蹄聲鼓蕩似雷音。
蹄聲漸近,數十匹高頭野馬當先出現在了幾人眼前,接著,成千上萬的野馬都進入了泥塘,停在距離幾人十幾丈外的空地上,他們奔跑時帶動著的荒原風沙直是將泥塘里的霧氣都驅散了,泥塘頓時變得清明。
野馬群停下后沒有再動,有條不紊的像是人間軍隊從中分開,八匹神駿異常的馬拖著一輛輦車走來。
那八匹馬若是出現在人間,一定都是萬金難求的上好馬匹,然輦車很破,破的似乎在下一刻就會散架。
最為關鍵的是,輦車上沒有人,而是一頭驢,這頭驢的身子不大,通體黑色,只有嘴邊一片雪白,慵懶地躺在輦車上,四蹄像是木棒一樣對著天空杵著。
荒蕪的沼澤中,竟然生活著一群成千上萬的野馬,而野馬的頭子,竟是一頭黑驢。
桑桑張大了嘴巴,指著黑驢說不出話來,就是在后山看慣黃牛、大白鵝、狐貍神異的寧缺,看到這樣一副場景都抑制不住心中的驚駭,這哪里是驢,分明就是妖怪。
黑驢后背頗有些氣度地在輦車上一動,四只蹄子就那么穩穩地立在了輦車上,雙眼滿是傲然地看向幾人,倒要看看是誰敢占著自家地盤,且看到自己與孩兒們這聲勢還不嚇的落荒去逃。
它一眼就看到了在幾人中很是顯眼的夫子,四只蹄子一軟,差點就跪倒在了輦車上,雙眼中哪里還有什么驕傲,便是踏著地上的泥水,不顧一眾野馬詫異的觀望,屁顛屁顛地跑在了夫子那里。
“嘎嘎”的聽起來有些激動的聲音響在了大澤之中,夫子臉上悲色一顯,將手按在了黑驢腦袋上。
黑驢的身份不言而喻,數十年前書院后山有一人曾騎著小黑驢離開書院,進入長安,然后又騎著小黑驢行走世間,爛柯寺上血流成河,單人單劍滅魔宗,更是一劍開天門與天打了一架,那個人叫做柯浩然。
沒有想到,當年在小師叔舉劍向天之后就不知所蹤的小黑驢還活著,最后還成為了這泥塘荒原的馬王。
此時再看,黑驢身上的毛發并不光滑,有些地方早已脫落,看著斑禿有些難看,但看后更多的感覺是讓人心酸。
夫子輕輕地撫摸起了黑驢,黑驢閉眼享受著夫子的撫摸。
“看起來這些年你過得還算不錯。”
小黑驢得意咧嘴像笑,看向萬千野馬,只聽萬千野馬齊齊嘶吼,過的不是還算不錯,是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