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看向立于廊柱之后,身影半明半暗的夏侯彰,李晟軒既然派了他來,想是早就猜到會有不可收拾的一日。
可夏侯彰卻毫無站出來的意思,那眼下能鎮得住的,便只有夏侯蕓昭與周朗了。
夏侯蕓昭抗旨入關自身難保,看上去似乎還是周朗更靠譜一些。方紫嵐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來回逡巡,然而他們卻都沒有動作。
直至人聲呈鼎沸之勢,一道清越之聲越過眾人,傳到了堂上,“彥城山莊謝琛,奉陛下之命,主理東南一案。”
白衣卿相,一見難忘。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謝琛手持天子令牌,一步步踏入公堂,直走到李祈佑面前,淡聲道:“王爺,此刻起,本案由我接手。”
方紫嵐愣了愣,她原以為夏侯彰是奉天子令監審此案之人,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謝琛,當真是好謀劃。
別說是方紫嵐沒有想到,夏侯彰亦是目瞪口呆,他以為謝琛是追夏侯蕓昭才會來此,卻萬萬沒想到竟是奉天子令主審此案。
同樣沒想到的還有夏侯蕓昭,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句“彥城山莊謝琛”。
“謝公……”
“謝先生……”
李祈佑和諸葛鈺不約而同地開口,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稱呼。此時才有人反應過來,謝琛無官無爵,在當世人眼中,唯一的身份,便是夏侯蕓昭的夫婿。
讓這樣一個人審這樣一樁大案,若非李晟軒無人可用,怕不是瘋了?
只有夏侯蕓昭,抱臂挑了挑眉,壓下了滿堂的議論紛紛,“前百越名相,今彥城管事,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審。”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既不是偏袒,也不是譏諷,只是在闡述事實。
眼前的人,即便沒有官職加身,也是彥城山莊桃李遍天下的先生。如今大京泰半的世家公子,不論為官與否,都要恭恭敬敬地稱一句“謝先生”。
更別提年歲大些,經歷過南境動亂的人,都是心知肚明——謝琛從不是什么文弱的書生,而是曾經改變一朝一代的治世能臣。
這些年他始終不聲不響地站在夏侯蕓昭身后,不是他沒有本事,只是他心甘情愿罷了。
李祈佑抿了抿唇,終是讓出了主審之位,他鄭重其事地一禮道:“一切,就拜托謝公了。”
“請王爺放心。”謝琛還了一禮,然而他尚未坐到主座之上,便有其他府衙前來旁聽的大人出言道:“謝先生若要主理東南一案,便需持身公正,以免落人口實。”
“我既受陛下所托,自不會辜負。”謝琛微微頷首,那位大人卻是咄咄逼人,“既然如此,為彰顯公允,謝先生不妨先處置了夏侯將軍,再審案不遲。”
聞言滿堂皆驚,只有夏侯蕓昭本人,滿不在乎道:“敢問這位大人,我做了什么,需要先處置了我?”
“陛下曾有令,命夏侯將軍留守百越舊地,無事不得出。”那位大人義正言辭道:“夏侯將軍孤身入關,是否有違陛下之令,想來不用我多言……”
“大人說的若是此事,便不必再言。”謝琛近乎不客氣地打斷了那位大人的話,“若非夏侯將軍,我不會在此審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