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
“屬下在!”
“半月前月府遭遇不測,葉先生便聯絡百越軍接應,為何前日才到博羅?”
“少主,百越軍雖由趙家余部收編,但十多年來一直掌控在呂平手里,軍中大半將領亦是呂氏的人。這次葉先生調遣百越軍未經過呂平,他早有不滿,便有意拖延。來時又遇到軍中將領鬧事,耽擱了些日子。”
趙弘已單膝跪地,“屬下辦事不力,請少主責罰!”
“這不是你能控制的。”月霄霽伸手扶起他。
“少主,路上鬧事的將領都是呂平的人,我已將他們綁了起來,等候發落。”
“放了吧!”
趙弘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月霄霽。
“呂嘉在南越國三朝為相,呂氏一族樹大根深,不論是在南越民間還是百越軍中都頗有影響力,我們現在勢微,要借助呂氏家族的力量,便不宜與呂平為敵。你可明白?”月霄霽只是淡淡的說,眼中看不出一絲情緒。
“屬下明白,這就放了他們。”
趙弘心理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呂氏授意下屬鬧事,就不會耽擱行程,葉先生和葉家十三個兄弟就不會死,這筆賬遲早要討回來,他惱恨的想。
趙弘也是許多年后才知道,少主心中早已深深埋下的恨意,并不比他少。
百越軍營駐扎在合浦城郊,月霄霽一行數人還未行至主賬前,便見呂平身著鍛鐵鎧甲率領一眾將士迎上前來,并無怠慢之意。
“恭迎少主!”
“各位請起。”月霄霽抬手虛撫一把,凌冽的目光掃向眾人,元鼎四年那場政變,趙家余部已所剩無幾。
“少主既已回來,我呂氏族人愿效忠少主,重復我南越國威,還望少主不計前嫌,以大業為重。”呂平雖與葉忻然一直有往來,共商南越復國之事,卻也是第一次見月霄霽,不免擔心當年的事情他心有芥蒂。
“呂將軍多慮了,趙家先祖在秦末天下擾攘之時,割據于嶺南,便是為了讓嶺南百姓遠離中原紛爭,保得一方平安。后得益于呂相相助,方能獨立于大漢經營南越九十余年,可嘆祖母身為漢人,不知我南越趙家不拜天子,祖母被使臣蒙蔽才要一心歸漢,還對呂相生出不敬之意,實為可惜。”
被權傾一時的三朝宰相架空的孤兒寡母,想尋求大漢庇護,月霄霽又怎會不知。
“哈哈哈哈,少主方是明理之人。我南越復國指日可待。”呂平見他并未提及趙興,暗嘆這趙家遺孤卻也不可小覷。
“漢帝窮兵黷武,整個中原早已哀鴻遍野,民生凋敝,對嶺南各處動亂更是鞭長莫及。但望諸位同我一起,承趙氏先祖遺志,不負南越,不負蒼生!”月霄霽堅定的望向眾人。
夜色將盡,風吹起院中的紅豆杉絲絲作響,月霄霽卻仍未合眼。
一宿冰冷,一宿蒼涼。
他行至院外,揮手屏退了值夜的兵士,獨自沿著一條小道走下去,不知不覺便到了路的盡頭。
遠處低沉婉轉的潮汐聲穿過晨曦霧靄奔涌而來,原來合浦已近海邊。
葉先生說,為將者要時刻保持清醒,他便從不飲酒。
葉先生說青頂最為講究沖和,靜照。泡茶之人須忘人間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唯萬籟皆寂靜,空天下與塵埃。
他素來喜飲青頂。
海邊潮汐聲漸弱,東方水天極處一片淺灰,淅淅瀝瀝的雨點砸了下來,慢慢打濕衣襟,迷蒙雨霧中不知誰哼起曲子: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