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夭夭掀了簾子一角往里看了一眼,第一眼便瞧見了一個穿著驛館服飾,該是這驛館的驛官,下頭跪著的穿著與小二一樣的衣服,該是下頭打雜的伙計。
而再往一邊望去,跟前站了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
說不上為什么,顧夭夭總覺得這男子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大人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以后再也不犯了。”小二此刻,只砰砰的扣頭。
“你說你,以前瞧你是個實誠的,怎現在糊涂了?這種事你做了幾次了?”驛官許是憤怒的厲害,一邊罵還一邊踹那小二。
小二也不敢躲,由著人家去打他,“小的就做了這一次,小的保證不會再犯這般錯誤了。如今大雪成災,家里的屋子四處漏風,家中幼弟還生著病,小的實在是無法,才做出這糊涂事來。”
聽了小二的解釋,驛官又用力的踹了幾腳,“你沒辦法就去偷銀子?哪里有這個道理?我平日里就這般教你的?”
驛官似乎還不解氣,脫下靴子照著小二的頭,接著又是幾下。
小二也不敢吱聲,只能匍匐在地上,由著驛官打個痛快。
驛官打累了才將靴子扔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將低頭將靴子穿上。
起身后,帶著歉意的看向青衣男子,“公子能私下告知在下,便是通情理的,這混賬東西做錯了事,一會兒下去,我定將他的皮給剝了,只是現在,您瞧著該如何賠償您?”
驛官到底是會辦事,這偷的東西肯定是還回來了,可卻還要說什么賠償,自是要讓對方滿意。
看著這樣子,該是要保下那小二了。
青衣男子側頭看了一眼小二,似乎在思量該要些什么,卻也沒有開口。
看青衣男子不說話,驛官在那長長的嘆息,“有些話原不是我這身份能說的,只是這雪災之下,百姓們的日子過得實在凄苦,朝廷賑災的東西,聽聞才走了一批,自是先緊著那些災大的了,我們這普通的自是要往后,就像那刀子,不往你心口上捅,就在胳膊腿上的一刀刀的磨,雖不至于丟了性命,可也實實在在的疼啊。”
說到這,驛官似是難受,擦了擦眼角的淚。
現在,朝廷不放糧,下頭的官員更要勒緊褲腰帶,免得什么時候,朝廷下令地方官員先拿一部分出來。
要是以前,賢官良商早就搭了救災的粥舍了,可現在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驛官說的實在,青衣男子點了點頭,“朝廷,確實讓人失望。”
聽這聲音,顧夭夭猛的瞇起眼睛,沒想到,真的是他!
一頓,青衣男子接著說道,“可是,朝廷的錯不能讓尋常的百姓還賬。”
意思,自是清楚,若是因為朝廷不得當,下頭的人便沒有規矩,去偷去搶,這不就成了亂世了?
聽了青衣男子的話,驛官的心一沉,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二。
若是這男子執意如此,他,也沒有法子。
果真,青衣男子說道,“驛館原先,沒有給下頭的人定規矩嗎?”
既然人家要追究,驛官只能如實稟報,說是碰見手腳不干凈的,要么就報官,要么就是將人打出去,以后也不會再用。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那便按規矩辦吧。”
聽了這話,驛官無奈的嘆息,報官的話,這小二便毀了,那便將人打出去便是。
事情得以解決,青衣男子便準備離開,只是走的時候,卻將自己的錢袋丟給了小二,“找個大夫。”
這是要幫他了?
小二詫異的抬頭,隨即反應過來,趕緊在地上磕頭,“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雖然,他以后不能在這做活了,可眼下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驛官也跟著歡喜起來,“你這是遇見了,神佛菩薩了。”
那人話瞧著也是不多的,胳膊往后一背,轉身離開。
倒是有一種,深藏功與名的感覺。
只是出來的時候,迎面與顧夭夭給碰上了。
兩人打了個照面,顧夭夭自是認識他,看了兩眼便收回了視線。
可對方該是不認識自己的,不知道為什么,顧夭夭總覺得他在瞧自己。
顧夭夭轉頭不由的,看了上去。
四目,突然間就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