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了家里的兩只雞一只鴨子,李漁穿街過巷,來到巨野縣城的東頭。
巨野縣雖小,城墻卻又高又厚,這兒常年鬧匪災,流寇匪徒窮兇極惡,動輒就要打縣城。
在城門口,有一隊懶洋洋的公人,負責小鎮商旅的進出和巡防。
縣城不算大,更是少有外地人來,李漁因為常年來這兒賣護身符,早就混的臉熟。
和門口幾個當差的打了招呼,李漁一溜小跑來到一間兇肆。所謂的兇肆,其實就是喪葬一條龍,包括棺材店,還有紙扎鋪,紙扎鋪專營諸如挽聯挽幛、紙錢、金銀紙錠、紙人紙馬、牌坊、門樓、宅院、家禽等焚燒的紙品。
李漁前腳剛踏進來,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中年漢子,斜乜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吼道:“店里不收活雞。”
“我來買副棺材。”李漁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客氣點,笑瞇瞇地說道。
“原來是主顧,快里面請。”
兇肆一般來人,都是家里剛死了人的,這老板的脾氣沒少和人打架,所以面對顧客的時候,總是努力地想要和善一些。
可惜他天生一副兇樣,怎么笑都看著不像好人。
手里提著雞鴨,客客氣氣送李漁出去,甚至還好心幫忙雇了輛驢車。看著離開的李漁,老板搖了搖頭。
“這小子倒是個有情義的,看樣子是家底都掏空了。”
旁邊的伙計笑道:“沒想到賣護身符,還能攢不少錢。東家怎么給他便宜恁多的錢,莫非是發了善心?”
老板啐了一口,罵道:“你懂個屁,那小子剛才故意在我面前顯弄,手上冒出火來,哧啦哧啦的響。這是作給我看呢,這小子有點道行,我要是得罪了他,晚上來給我燒了鋪子怎么辦?”
傾盡所有積蓄,給老頭置辦了柏木的棺材,又尋摸輛驢車,李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挖墳、入殮、立碑...
在‘道士張乘風’之墓的墳塋旁,李漁累的夠嗆,他躺在草地里,突然發現,頭頂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
璀璨的銀河由南向北橫貫整個天空,就像一條銀色的星河在頭頂流淌。半彎的月牙,散發著迷人皎潔的亮光,映照在草地上,好像水銀瀉地。
盡力伸展四肢,感受著夜風從身上拂過,空氣像水一樣清涼,沁人心脾,忙了一天的李漁,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泰。
“老頭,你可真會麻煩人啊...給你入殮簡單,這年頭,去哪找至真至善的人?”
“老頭,你做了一輩子善事,救人性命何止一萬,這么多的德行,總該有些福報吧?”
“你可得庇佑著我點...”
說不得要收拾東西,到處游歷一番了,李漁心底嘆了口氣,自己的積蓄可是花光了,這一趟怎么看都是窮游...
“我最討厭窮游了...”
李漁嘆了口氣,起身離開,準備回去收拾一下。
眼下的情形不算樂觀,李漁也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雖然說現在一窮二白,但是靠著這些年積累的賣護身符的本事,走到哪應該都餓不死吧。
他離開之后,只剩下石碑,孤零零地立在原地,月光灑下,草叢出發出簌簌的聲音。
片刻之后,一只頭細頸長的小獸,鬼鬼祟祟來到墳前。
這玩意渾身黃毛,民間叫黃鼠狼,又叫黃鼬。
它的腦袋警惕地晃著,鼻子不停地抽聳,突然,鬼使神差般對著墳塋作揖起來。
月光如水,這一幕看上去竟然有些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