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的下一場是唱K,算是大學生聚會的經典兩件套,而花費自然是所有人平攤。
“你不去了?”
趙建平沒想到方青會突然告辭,外套穿到一半停了下來,扭頭看向方青,“為什么呀?”
方青一臉坦然:“窮,實在沒錢了呀,去不起。”
他這倒不是借口,就算沒有秦雪君這一茬,接下來的唱K他也是不打算去了。
話一出口,方青能感受到,正在《K歌之王》中療傷的“他”此刻面皮臊得慌,特別是鐘蕾正巧站在一旁的情況下,“他”就更加臊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
但是此刻掌控身體的這個老狗逼卻非常坦然,并不覺得承認自己連唱個K都拼不起有什么好可恥的。
趙建平一愣,多看了方青兩眼,然后極力挽留,“別呀,唱個K平攤下來也沒多少錢,這里那里省一下也就出來了。而且大家都說好了,你這一走多掃大家的興呀!大家都去呀,鐘蕾也去。”他說著,還向一旁的鐘蕾隱晦地指了下。
他是真心挽留,因為方青這要是走了,等會兒他那一份唱K的錢就要自己出了:方青本不是他們這個圈子的人,強行想要加入進來,自然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方青看著他,笑了,“我也不想掃大家的興,不過聚餐有點貴,真沒錢了,要不然你幫我攤這一份錢?”
聽到“聚餐有點貴”,趙建平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隨后慷慨道:“這倒是沒問題,都是朋友嘛,*%¥#……”他含糊了一陣,像在念咒,也不知在說些什么,又繼續穿起那穿到一半的外套來。
等到外套穿好后,他抖了兩下衣服,拉拉平,突然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問道:“……你突然急著走,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方青配合地點了下頭,“嗯,剛接的信息。”
趙建平很是理解,非常體貼,又有些遺憾,“那沒辦法了,既然你真的有事那就算了。下次吧,機會還多。”
方青覺得這孩子挺有意思的,這種人,將來出社會應該混得不錯。
“行,下次吧,那我先走了。”
方青又跟大家伙兒打了個招呼,就越過人群先走了,年輕的“他”也樂于如此:“他”仿佛感受到了周圍同學那些鄙夷的眼光,灼得痛,逃離這里讓“他”輕松多了。
但事實上“他”想多了。
這只是一個波瀾不驚的小插曲,在趙建平的招呼下,大家伙兒呼啦啦地下了樓,浩浩蕩蕩地殺向了隔壁A座的純響KTV,該玩玩,該唱唱,根本沒人去專門談論他。
只有趙建平是真正在牽掛著他:
方青這小子怎么走了呢?不應該啊。
唱K這份錢,看來是真逃不過去了。
……
趙建平的心上人方青此刻已經回到了安慶大學,正漫步在校園里。
夜晚的校園人流零落,方青漫步其間,左顧右盼,像是剛從小城市來的游客。
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行走于這段記憶和真實中,讓他有一種行走于時光隧道中的幻覺。
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這種恍惚感。
電話是母親打來的。
“錢你爸今天給你打過去了,五百。書該買就買,學習可不能落下……”
母親的聲音略帶疲憊。
最近方青花費有點大,天天喝白粥實在頂不住,于是前幾天問家里要了錢“買學習資料”,現在錢終于打過來了。
“……不用了,媽,書有了,一個學長送的……真的,他叫趙建平,也是咱們經管院的,我跟他挺要好的。他今年畢業,要寄東西回家,我幫他來回搬了好幾趟,有些書他用不上就送給我了……是啊,真是一個好人……錢我就不打回去了,就當下個月的生活費吧,下個月你們就別打錢過來了,有錢先緊著把大姑家的錢還上吧……夠用,買書的錢省了下來,我這月還有不少富余呢……”
他似乎很久沒有聽到母親的聲音了,那原本總是嫌棄啰嗦的聲音現在聽來卻暖人心窩。
掛斷電話之后,方青在路邊駐足良久,默然。
終于,他重新邁步,大步向著宿舍區的方向走去,卻再沒有那種行走于時光隧道中的飄忽感了。
他腳踏實地地活在這個時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