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女生之間能夠這么短的時間就親密成這樣,這實在是一個世界性謎題。
這算一見如故還是一見鐘情?
這兩人甚至都聊到了小時候。
“我出生在燕京,是一個傳統的北方家庭,我還有一個大姐,一個二哥,我是老三。我姐姐很漂亮,像我媽,我哥哥也很帥,像我爸,就我最難看,我爸媽臉上的缺點都遺傳給我了,小時候我爸也總說我是抱來的,哈哈……”
這是歐陽霧在說。
她已經卸掉了那被打花的妝,脫掉了那略顯浮夸的露腰裝,換上了休閑家居服。
素顏下的她看著20出頭,長得不算太漂亮,但也算清秀,整個人清爽多了。
“不止臉不行,我學東西也不行。我姐姐學鋼琴的時候,一周就能彈《綠草青青》了,我學了一個月也彈不好,我哥哥做吹牛練習的時候,5分鐘都說不夠,我上去卻是憋不出一句話來。所以每次家里來了客人讓我們表演的時候,夸的也都是大姐二哥……”
方青靜靜地聽著。
他之前有給張瑤使過眼色,示意她該走了,但張瑤全當沒看見。他無奈,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聽歐陽霧說她的這些故事了。
張瑤把頭靠在歐陽霧肩上,也安靜地聽著。
“后來我爸爸就說,我不是這塊料子,好好學習就行了,那些東西也別學了,給我改報了補習班,還給我定了目標,以后當個律師。”
“但是我不想當律師。”
“我雖然彈不好琴,唱不好歌,但是我喜歡彈琴,喜歡唱歌,我雖然在那些練習里總是做得最差的,但我喜歡做那些練習,喜歡去發現新的自己。他們不允許我學,我就偷偷地學,但還是被我爸發現了,說我是浪費生命,沒天賦就是沒天賦,我永遠成為不了我姐,也成為不了我哥。與其一輩子混不出個樣來,還不如早點清醒,走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路。”
“再然后我就出來了,一個人離開了家。”
“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做我喜歡做的事了,我看那些我想看的書,學那些我想學的東西。我學了很多,從北邊走到南邊,在凌渡當過群演,去劇團學過藝,還參加過兩次唱聯,不過我確實沒天賦,演戲演不出來,唱聯區賽也沖不出去,到現在還是寂寂無名,混不出個什么來。”
張瑤突然開口,“那你有想過放棄嗎?”
歐陽霧笑了笑,“有想過,但是睡一覺起來就忘了。”
方青冷不丁冒出一句:“所以現在這就是你要的人生嗎?像今晚這么狼狽,然后一生寂寂無名,庸庸碌碌,毫無作為?”
張瑤憤怒地注視過來,方青全當看不見。
歐陽霧沉默片刻,然后語氣堅定:“是的,這就是我要的生活。即使一生寂寂無名,庸庸碌碌,毫無作為,即使一直像今晚這么狼狽,但這就是我要的生活。”
沒看過生活的殘酷而去妄想,那叫天真,可明明撞了一頭血卻還執著地撞下去,明明知道自己會撞死在南墻上還要一直撞下去……
那叫蠢,叫愚不可及,叫失心瘋。
方青眉頭皺了起來。
因為歐陽霧的蠢,也因為他的腦子。
他的腦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松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下面蠢蠢欲動,急欲沖出來。
這種感覺他曾經有過。
“這樣我才活著。”
隨著歐陽霧的這句話,那些東西終于掙脫束縛,從下面猛地沖了上來!
也許很累,一身狼狽,也許卑微,一生無為,也許永遠成為不了你的光輝……也許永遠也成為不了誰……誰生來不都是一樣,盡管叫我無名之輩……
這是一首歌,按照經驗,這種方式,應該是未來的歌,歌名叫《無名之輩》。
他未來的記憶再一次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