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著殺人和身世雙重重負的耿小河回到耿家莊,一陣高熱,躺到床上就起不來了。
小桃把事情說完,柳氏破天荒沒有大罵。她推了小桃到一邊,自己照顧這個幺兒。
翌日,耿小河昏迷中醒來,睜眼看見柳氏,顫著虛弱的聲氣,可憐兮兮地問道:
“姆媽,我當真是你撿回來的?”
“怎么?撿回來的就不是我兒子啦!”柳氏本想瞞他一世的,如今都這樣揭開鍋蓋了,是燜是燉,是煎是熬,不都一目了然了嘛!
耿小河精神頭一下就垮完了,他本以為柳氏會說:
“他娘的誰在編排老耿家的娘倆關系啊!老娘撕爛他的嘴!”
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心頭一松了。可是沒有。柳氏的回答,不就坐實了他的真實身世么!
而柳氏以為這個小兒子又會像從前受了委屈一樣,又哭又鬧又撒嬌大喊“我不肯噢!”
沒曾想,這個孩子呆了呆,便拖著半個病身子,緩緩從床上滑了下來,跪在她腳下:
“姆媽,您養我十六年,小河這里給您磕三個頭謝謝您的養育之恩!以后,以后……”
“以后怎么?”柳氏緊張起來,“以后不叫我媽了?”
耿小河可憐兮兮地搖搖頭:“以后,我再也不惹您生氣了。”
小河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柳氏眼眶里噙著淚水,她覺得這個兒子此刻開始跟她外道了。
“那你是要認你自己的父親去嘛?”柳氏臉上的妝都哭脫了。
“不。小河守著娘親。”耿小河卻是這樣回她的。
柳氏心中一寬,我的兒啊我的肉啊哇哇大哭起來。
一直在外磨刀的小桃聽見小河說守著柳氏,便放下心來,她抖著膽子,進來喊了一聲:
“姆媽。”
柳氏止住哭聲,看著這個時候插話的牛小桃,隱隱地覺得,這妮子,要說什么大事了。
“我今日跟姆媽請辭,我要……要上京,去找自己的親人了!”小桃邊說邊看了一眼小河,她擔心剛剛跟他說過“你難過我就不走”的話,現在又著急說走,小河會怪她兩面三刀。沒成想,一眼望過去,小河臉上卻淡淡的。
“你要找牛大?不是早跟你說了,他多半死在路上了。”柳氏真的是要被氣死。
“不是,我不姓牛,我姓鹿。我去找鹿家。”
“呵呵,好啊,一個個的來收老娘的命。你給我說說看,你怎么又姓陸了?你以為陸見頃厲害,他還單單收你為徒,你就以為你是他的什么人是么?”
“我不是師父那個陸,是鹿,‘吾亦乘舟歸鹿門’的鹿。”
“噢!”柳她抱緊小河捂了他的耳朵,生怕他聽了又難受,竊聲問道:
“小河你也不要了?”
此話一出,柳氏只覺著窩在懷里的孩子將自己緊緊地一箍。
我的兒啊!柳氏難受得要死了。
“小河,他知道的。”小桃緊了緊牙關,抬眼看小河。
柳氏打量小兒子,那孩子顫顫地點了點頭。
柳氏就知道,這耿家的男人,就有這么個通病——特么的都吃不住心里頭的女人。
她騰地一下立起身,平下聲氣來說道:
“好呀,你要離開我耿家莊,那就上一趟危狼山。”
“姆媽!不要!”耿小河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