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你的快婿來了
耿小河稍微熟識了一點豐都城后,就惦記著去豐都鹿府,尋摸了大半個月,終于問著了。
這一天,院子里有幾個上來年紀的,一到冬日,身體便焦熬不住,前后腳走了兩個。
“今年冬天真是冷死個人!”
“這話沒錯。”大伙兒搓搓手,各自縮回各自的草窩。小河出門去遞送了一樣東西,半道上遇到一家人出殯,說是冬日里過寒,老人熬不住,走了。
耿小河再也沒猶豫,無論如何,他要去一趟。那是小桃的家呢!萬一有人呢!
冬日大雪皚皚,路上少有行人,他人小不知兇險,白天就去了。
那宅子看著很是荒疏,皇城根兒下,寸土寸金的地方,卻萎縮成這樣,連左近的巷子里都沒有人走動,一看就是個生人勿近的不祥之地。
耿小河心中裝著話本子里的故事,只當它是真的。來的時候是提著心來的。不曾想是這般門可羅雀的光景,本想敲門而入,謹慎了一把,換了個更荒涼的后門進去。
還是翻墻進去的。
落下地來便看見一個頎長身形的人站在中院樹下,跟個鬼似的,無聲無息,對他毫無察覺。
他一陣寒毛發憷,便躲在墻根的草垛里,緊盯了小半個時辰,不僅那人一動不動,整個院子,都一動不動,毫無人跡;甚至連個葉子片兒,都是一動不動的,一切就像被冬雪給封印了一樣。
“就這天,他也不怕凍死自己嘛?”
他是能等,卻不耐寒,捱不住了便索性跳了出來,道:
“咳。”
人家壓根不回頭。怕不真的是白日鬼?那會有點厲害哎!
“咳,請問,這家就你一個人嗎?”耿小河耿直地問道。
那人也不著嚇,更不回頭,依然像沒聽見一般。
“怎么不說話呢?”耿小河干脆上前,走到那人正對面,小指頭戳了他一下。
豁,嚇人一跳,那人黑眼珠子輪了一下,是活的!!
“說說話呀!”小河撓撓頭,自己不請自來,倒不可以這樣囂張,便軟了聲氣:
“我就是……來問問人,問問故人。”
那人聞言,眼珠子一定,似乎在認真地看他。
小河由著他看了,半晌,那人竟伸出手來往前探了一探,摸著他的肩膀,摩挲了兩下,不相信似的,又摩挲了兩下,又猛然縮回手去,面現薄怒:
“額……唔。”
“啞巴?”小河只下意識嘀咕了一句,那人的眼睛里,更是怒氣彌彌。
“不是?”
“嘿……唔。”好像在趕他走。
那這是多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啊?嗓子都已經沒了,只會嗚嗚地發幾個音。
耿小河知道人家嫌棄自己打擾,心中也想走,可是來都來了,總要知道點什么,萬一以后小桃來問他呢。于是他握住他枯瘦的手,誠懇地問道:“老先生,你好。這個鹿家,還有其他人嗎?”
“額……唔。”
“那你是鹿家的人嗎?”耿小河又問了一句,卻發現自己很可能白問的,想來他也說不出什么來,小河自來熟,便說:“那我去給你倒杯水潤潤喉嚨吧。”
他放了那人的手,到屋子里去找水,這才發現,屋子里冷鍋冷灶,啥也沒有。
他走到搖井旁邊,灌了一點渾濁的引水,吃力地壓出了一桶清水,然后燃火燒水。柴也沒有,是他到樹下扒拉了一堆的落葉。
忙活了半天,濕煙嗆得小臉通紅,才燒滾了一鍋水,涼了一碗,給屋外的人端了過去。
那瘦高個子,也不拒絕,站著就喝下了——也不怕人下毒咩。
“嗓子好點沒?”耿小河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懂了能不能回應,自顧自說道:
“我想打聽一下,鹿家還有什么人啊?老仆人也行,我要來……”
“什……么?”對方突然發出了沙啞的字音。
哎呀,不是啞巴。
“我要來認祖歸宗。”
那人手上的茶杯一歪,將將要落。
“不是,我是來幫人認祖歸宗。我有一個朋友,要找鹿家的人,我現在是來辦她的事。”
那人手上便沒了動作,也再無應答。
耿小河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覺已經在這里一個多時辰,再不回去,怕院門落鎖。
“我這會得趕回去了。我是住在東福門的大雜院的耿小河,哪天你若嗓子松快了,我再來與你聊天可好?”
那人烏著眼睛,依然默聲。
小河沖他點點頭,算是打完招呼,都要走到墻下了,又折回身來說道:
“忘了我這里還有一個餅子,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