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蟄伏
鹿飲溪安安靜靜的,除了陪屬國王子落放逛逛豐都,其余時間都在家進孝。
那孝行,真真可昭天下。
各路采買藥物,延請神醫不說,據說他能每日徹夜守在父親廊下,伺候鹿東廂晚寢。這可是春寒未過的時節,真真令人嘆為觀止。
上面督促耿小河報上行程,哪里知道這個耿小河從來就是上班三分鐘,下班快如風——紙上總是敷衍不過三筆。直到御前總管周瑞罵到頭上了,才嘟嘟嘴道:
“哎呀,不想去呀,那院子里盡是藥味,不如胭脂花粉聞著舒服哪!”
“不長進的東西,也不知道是誰提拔你到了御前行走的!”
耿小河聳聳肩:“周總管,您對我最好,您就放我幾日吧。熏風巷的姑娘們好幾日沒見我早歸,都閉著門子跟我置氣呢!”
周瑞給他氣笑了:“你就死在花柳叢中吧!”
“遲早!”耿小河嬉皮笑臉道。
鹿家安靜太平,瞿家卻動蕩了。
朝中有人遞本子,說是在外有人謠傳瞿澤林謀害公主!
這可是誅殺九族的大罪,一時朝野上下議論紛紛,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瞿家乃皇族倚重,不要說沒有的事,就是有,皇帝也可能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謀臣財閥少,公主娘娘多。
可又有人走漏風聲,說追查來追查去,偽話源頭竟是瞿府大孫——少不更事的瞿書通。
這一下,整個豐都城都炸鍋了,孫芮禮接著這燙手山芋的時候,公主的薨禮疏都還沒有措辭完。
瞿府上下暴狂,人還沒逮回來,只聽說被皇帝提走了。一時又驚又怕,擔心這死小子說出些沒鼻子沒眼的事情來。
可人被孫芮禮帶進了大內,瞿家只有干著急的份了。
傳人的時候,崇介是氣咻咻的,一見了瞿書通,心竟然軟了下來,這死小子,眉眼跟黛青過于相似,想起黛青的囑托,崇介少有的紅了眼眶。
“臣瞿書通,見過陛下。”書通是大家子弟,這點禮數不用教也會。
“起來。”崇介減了幾分怒氣。“好好的,怎么說起了瘋話?你也不是年幼之人,什么叫母親被父親害死了?”
“啟稟陛下。書通并非信口雌黃,以子告父,情知禮法必究,但母親對書通自小愛護,如若沒有人替她伸冤,書通枉為人子,母親枉為大韋朝公主!”
“你這是一口承認話是你說的了?”崇介沒想到他才問一句,這死小子不僅承認了話是他放出去的,還有殿前伸冤的架勢!他這是坐實自己父親的死罪呀?
可別忘了,你也姓瞿,抄斬的時候,你也跑不掉。即便將你另案處理,你這個以子告父,可比以仆告主,以妻告夫罪名重多了!!
“你說真的?”崇介虎目含威,仿佛要戳進瞿書通的五臟六腑查探一遍。
“書通說的是實話。母親死的那天,父親上朝去了。朝中來客,父親在陪,并不在家中。可母親卻是因為他而死的。”
“說清楚。”
“書通親見,他撕了母親一封書信,并指責她多年來行為不忠,甚至唾罵書通,是為野種,并非親生。母親聽完便失了神色,傍晚書通再拜請安的時候,便見母親氣絕于榻……”瞿書通說道這里,傷憤填膺,竟逼出淚來。
崇介聽了,卻沒有跟著流淚,反而覺得他小題大做。
原來是氣死的!那有什么可憐,想想她當年是如何行狀罷!
當年,她確實就是拿肚子里的孩子威逼父皇,然后求告自己,將那鹿北門的追殺令給消了的。
當時她說:“我懷的是鹿北門的孩子,如果父皇垂憐,放過北門,我便任憑父皇和皇兄處置;如果父皇不放過北門,我就告知天下,讓父皇一刀解恨,隨北門去了!”
這是原話,言猶在耳。
后來放過鹿北門,將其嫁入瞿家,都是父皇一紙詔令。
不僅父皇冷了心,也讓他寒了意。縱虎喘息,必為禍患。
崇介冷冷道:
“父母之情,兒女不必介介。若你只是瞿家血脈,我必重手,以示警戒,但你是黛青骨血,我饒你一次,下次絕無如此失去分寸之舉。下去吧。”
“陛下!”瞿書通卻不知好歹跟進道:“我還沒有說完!”
“蠢貨!”崇介怒道,“給你梯子你不下,露著這番嘴臉給誰看!”
“我有鐵證啊!!”瞿書通又怕又怨地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