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到了尾聲,河子屯幾個村幾個社的農業學大賽進行得如火如荼,村干部天天開會講評,糧食的產量、荒地的開墾,雞鴨魚豬牛的養殖任務進度,上上下下都關心得很。
農閑的時候各個家里也不得閑,總有各種事情需要忙,近日來大隊聯合開了好幾場全村會。在村里勞改的人被拉上去批判一通,大人們倒是說了就過了,小孩子們不分善惡,往往殘忍。
民兵小分隊的小子們討人嫌,一看見趙凡高就拿石子兒丟他,還攆著去牛棚欺負人。
林緣也只能看著,偶爾趕走那些混賬小子,做不了更多,頂多幫趙凡高找找草藥喂喂牛。
偷出空來往這邊跑,對家里的關注少了,好幾天了才知道林蘭跟何進一起去鎮上開會。
村干部帶著一對體體面面的后生,在領導面前表現又好,臉上倍兒有面子。
回來逢人就夸,周桂花路上遇見妯娌,聽人夸林蘭她就覺得高興,但還是要謙虛,回說小孩子家不過機靈些啥的,在女兒跟前就不是那樣的話了,同林蘭一道進門的時候還在高高興興地聊。
周桂花對那些文化人的事情不甚了解,他們參加什么會議見了什么大官分不清等級職位,不礙著她打聽著跟人聊閑篇。
林蘭說得都厭了,她不過湊巧那天剛好在省城,大隊代表事出突然缺個人,拉她去湊數,一頂就是幾天,真沒啥值得夸的。
林緣扯著林飛耳朵進門的時候,周桂花終于放棄了跟林蘭打聽,扭頭看姐弟鬧起來。
林飛猴子一樣掙脫束縛,跳到周桂花跟前告狀:“我二姐打我,你看我耳朵。”
耳根子紅彤彤的,周桂花倒是明白,瞪了林飛一眼,“少哄人,你二姐啥時候打過你?你咋惹她了?”
林緣難得告狀:“杜廣他們拿石頭打趙老師,林飛跟著學,拳頭這么大,打死人了怎么辦?”
為了引起周桂花的重視,林緣故意說得嚴重。
周桂花又瞪了林飛一眼,村里下派來的文化人不少,她從來不準姐弟幾個去惹是非,“沒點分寸,以后不準跟杜家老四玩兒,作業做完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跑。”
林飛呲牙咧嘴做個鬼臉,跑了。
周桂花轉頭說林緣:“什么趙老師,你也給我離那邊遠點兒,咱們家中下貧農,成分是不錯,也不敢跟那些人來往得勤快。”
林緣嘟嘟嘴,哦了一聲,慢騰騰挪進屋去了。
林蘭早躲去屋里,外面的爭執全聽見了,手上拿著一本書,問林緣:“這本書你哪里來的?好像是何進的,難怪我問他借說沒見了。”
林緣瞬間緊張起來,那本書和蜻蜓發卡放在一起,書都被翻出來了,發卡也不知有沒有被看見。
她有些僵硬,說謊很不自然:“杜明月借我的,說是有篇詩讀著好,讓我也看看。”
林緣跟杜明月能說得上幾句話,林蘭是知道的,撇了撇嘴,“難得她眼睛里還看得見你,趕緊給她還回去。不,還給何進去,又不是她的。”
林緣在林蘭的催促下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