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員們一頭扎入黑漆漆的樹林,闖入一片他們從未踏足的恐怖領域。被派來支援的憲兵猶豫了一下,也急忙快步跟上。剛剛平息了幾秒鐘的鼓聲和喧嘩再次響起,與歌聲一起縈繞于枝頭。有些聲音只有人類才發得出,有些必須依靠動物的聲帶,而兩種聲音來自同一個聲源。美妙的歌聲就在這怪音的伴奏下,簡直是毛骨悚然。
哈蘭迪爾人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污黑的泥沼中穿行,朝著先前發出綠光和沉悶鼓聲的方位摸去。他甚至隱隱覺得所聽到的鼓噪聲用種詩歌般的韻律,又像是錯亂的瘋言瘋語。野獸般的吼叫、肆無忌憚的儀式,在此刻達到高潮,化作魔鬼附身般的鬼哭狼嚎,撕破黑夜、在樹林中激蕩,好似一陣從地獄深淵卷起的滔天癘風。雜亂無章的嘯叫聲時不時會停歇下來,變成訓練有素的齊誦,許許多多嘶啞的聲音詠唱的是某種可怕的無法辨識的禱文。
周圍的林木稀疏起來,事件現場突如其來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在一塊自然形成的空地上,有一片沼澤綠洲般的草地,沒有樹木,也不怎么潮濕。哈蘭迪爾看到了一大群半精靈和人類。
他們癲狂的揮舞著手臂,像水底的海藻,簇擁在篝火和粗陋的圖騰旁,構成一副病態而荒誕的景象。他們無論男女都是赤身裸體,發出動物一般的嚎叫,在一圈猙獰的環形篝火旁扭動著身軀;透過人群和火光的縫隙,可以看見一大塊花崗巖。以花崗巖為中心,十二座雕刻了猙獰圖騰的絞架按一定間隔排成大圈,各倒懸著一具血肉模糊、形貌獵奇的人類尸體。信徒就在篝火和絞架之間蹦跳著、咆哮著,以從左向右的方向圍著巨石無止盡地縱情狂歡。
在那塊人群中心的花崗巖上,一個年輕的精靈女子跪坐在那。她的雙目迷離無神,顯得柔弱而無力,卻以一種驚人的音調在歌唱。歌聲一如半精靈和人類的的禱言,是無人知曉的奇怪言語。
任誰都能猜出來,人群中心的女子就是大家正在搜尋的艾蕾雅,她的衣衫單薄,儼然已經受到了邪惡信仰的感染,迷失心智,隨時可能成為邪惡的傀儡。
這時,有一個半精靈站了出來,指著唱歌的艾蕾雅,用詠嘆調一般的聲音呼喚起來:
“生命與精魄將在她人體內永生,令偉大存在重鑄于未來,誕生的軀殼成為橫渡世界的方舟。
“祂是來自夢境的古老者,執掌欲望與孕育,是正在覺醒的新神。祂無比慷慨!”
此時還是上午,林間空地卻昏暗的如同黑夜。在黑暗無光的上空隱隱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巨翼撲打聲,似乎有什么駭人的東西從那越過。
哈蘭迪爾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他仿佛看到了無數雙發光的眼睛,還有巍峨如山的巨大物體從樹林上的黑暗中一閃而過。令人作嘔的眩暈和頭疼立刻涌了上來,幾乎要讓他跪倒在地。
一部分調查員和士兵似乎也看到了某種驚人的異象,紛紛呆滯在原地。就在這時,人群中就卷起利刃般的狂風。風刃在令人戰栗的呼嘯中撕碎了胳膊和大腿,像飛絮一般吹到天上灑落下來。
亞修拉長官出手了。他高速吟唱,像聚集的邪教徒人群投下可怕的風暴,一轉眼就在他們中間清理出一條血肉粘連的道路。他的部下紛紛掙脫了呆滯的狀態,一擁而上,一部分撲上去保護精靈同胞,另一批對邪教徒的領導者及其追隨者動起手來。
邪教徒們看到了撲上來的調查員和士兵當場腿腳發軟,有的昏倒在地,其余的被嚇出一聲驚叫。他們應該有許多都是退伍的戰士,卻毫無抵抗的四散而逃。
有那么五分鐘功夫,無法言狀的嘈雜和混亂籠罩當場,狂暴的毆打聲和爆炸聲交織成一片。
哈蘭迪爾強忍著不適,跟著琵洛蒂斯來到艾蕾雅身邊,和其他調查員一起將她保護起來。周遭瘋狂刺耳的聲浪幾乎淹沒了他們,連近在咫尺的對話都要聽不見了。但是,即便如此,艾蕾雅小姐依然在目光迷離的歌唱,對于趕來的保護者不聞不問,仿佛與整個儀式融為了一體。
在場的調查員和士兵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琵洛蒂斯咬了咬牙,對著精靈小姐的后頸揮下手刀。精靈當場被擊倒,歌聲也戛然而止。
……
經過清點,調查員們殺掉了三十多個小教徒,抓住了儀式祭司及五六十個半精靈和人類信徒。其他人在混亂中一哄而散,逃進了黑暗的森林里。亞修拉查看了一下艾蕾雅的情況,很高興的發現她沒有生命危險,便帶著她先一步離開。其他人則押送著邪教徒往回走。
邪教徒們被繩子栓成一串,在調查員和士兵的監視下拍成長長的一列。掛在絞架上的尸體和圖騰也被取了下來,一起送回迦南分析。
大家一起沉默的向森林外走去,剛剛發生的瘋狂景象和殺戮給所有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層灰霧。
這是怎樣一個邪惡存在的祭奠?祂的信仰在迦南的半精靈和人類中已經擴散到了怎樣的程度?在場的信徒大部分都是赤身裸體,艾蕾雅小姐的神智也不清楚,如果我們沒有趕到,他們接下來會做些什么,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