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萬步來講,即便是失敗了,自有元氏來承擔楊集的怒火和報復,何樂而不為呢?
兩人此時都沒有說話,靜謐的書房里唯有炭火的“必剝”聲、壺中泉水的“咝咝”聲。
一切都顯得和諧自然、安寧清靜。
過了一會兒,壺中泉水終于沸騰起來。
于象賢如若傲慢的主人一般,旁若無人的取出一套白瓷茶具,又從青色茶盅里取出些許翠綠茶葉置于茶杯之中,之后倒水、洗茶、清洗茶具、泡茶、分茶……
姿態優雅而迅捷,片刻功夫,杯中青綠茶湯香氣四溢,很快就充盈了整間書房。
于象賢仿佛完成了很重要、很正式的儀式一般,伸手向元壽人請茶,笑著說道:“我素來癡迷于茶道,但是泡茶最講究對火候的把控、手法的精準,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心——耐心。”
元壽啞然失笑,他拈起茶杯,湊到唇上輕抿了一口:“賢弟說的‘茶’,指的是楊集吧?”
“可不是嘛!”于象賢飲了一杯,放下茶杯道:“從現在來看,楊集一般是先搜羅一些微小、沒有令人注意的小事,再把這些事情串到一起,使小事變成大事,然后通過陰謀詭計逼得對手一錯再錯,最終獲得勝利。這是其一。其二、各大門閥家大業大、子弟眾多,一些不肖子弟做過的違法亂紀之事可不少,平時被長輩壓著,使他們僥幸逃避了律法的制裁,可一旦被有心人積累起來,那便是大事了;而長輩們為了救他們,自己平時所做的違法亂紀之事,也一一的暴露出來了。”
于象賢注視著元壽,苦笑道:“不管是賀若弼也好、宇文述也罷,他們都是兩點皆犯。他們總是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做事毫無計劃、毫無章法。接著,家中不肖子弟的種種作為、他們的護短便爆發出了巨大的威力。兩者一結合,導致他們兩頭無法兼顧,等他們想要‘魚與熊掌兼得’之時,于是就臭棋連連,一步錯、步步錯。最后,一起倒霉。”
“我明白賢弟的意思了。”元壽苦笑著點頭,于象賢這番話,主要透露出了幾個意思:首先是做事要有詳細的規劃、不能頭腦一熱就上;其次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可怕的不是楊集,而是家里的‘人頭豬’,如果到了關鍵時刻,應該拋棄“豬隊友”,以保‘基本盤’安全。
但是,人生難在選擇和取舍,當你的寶貝兒子要完的時候,你這個有權有勢的老子,難道真的做到不聞不問?真的做到漠視其生死?
不過于象賢說得也沒錯,賀若弼便是在關鍵時刻,被不肖不賢的賀若懷廓補了關鍵一刀,導致賀若一族滅了門,所以和整個家族相比起來,一個不肖的兒子,真的算不了什么。可是賀若弼生前也不會料到自己會那么慘,既如此,又怎么可能不救兒子?同樣道理,宇文述也是如此。
但是不管怎么說,隨著事態的發展,賀若弼、宇文述都被楊集帶歪了,傻乎乎的順著楊集的節奏走,最終因為招架不住而大敗。
“這次對付楊集,我們最好明暗結合,明里彈劾楊集擅殺挑起戰端,將涼州軍民拖入戰爭,務必要圣人知道楊集已經不受朝廷控制,正朝楊諒的老路上走,一旦楊集被冠上‘楊諒第二’的頭銜,圣人還像現在支持他?相信他?我覺得未必。”于象賢又喝了一杯茶,淡淡的說道:“當然了,我們也不指望圣人親自上陣,但只要圣人袖手旁觀、靜觀其變,那么楊集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我們也就贏了一半。至于暗地里,我們可以利用龐大的人力物力,推廣楊集‘楊諒第二’之名,讓圣人的疑心進一步擴大。只要圣人將楊集視作楊諒,楊集就完了。”
“此法不錯。”元壽沉吟半晌,問道:“但是賢弟,若是我們彈劾不成呢?又該如何?”
“那就捧殺!”于象賢斷然道:“然后利用帝王的疑心,輕松的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