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定制,皇城議事堂官署每晚都有一名相國值守,以便處理突發之事。
楊昭說道:“是蕭相國,不過由于遷都在即,繁瑣之事極多,安德王也留下來了。”
楊廣說道:“你就此事,與他們好生商量,聽聽他們的意見。”
“孩兒告退!”楊昭躬身一禮,徐徐退出,剛到甘露殿門口時;楊廣目光掠過下一份奏疏時,忽然又說道:“你別去了,派個人將兩位喚來議事。”
“喏!”楊昭退出大殿,吩咐一名內侍去皇城傳旨,而后,又回到殿內。
楊廣沒有理他,認真的看著手中的奏疏,眼皮挑了挑,臉泛怒容,對冷聲道:“白天為兵、晚間為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好個大隋府兵吶!”
這是兵部尚書蕭玚的上的奏疏,由于遷都在即,牽涉太多人的利益,軍隊什么的,都要重新部署,所以楊廣命令兵部官員前往各地軍府明查暗訪,好讓他對北方府兵有個詳細了解。
然而蕭玚這份總結一般的奏疏,令楊廣大為震怒,他知道軍府十分黑暗;黑暗的‘功勞’又在于軍府的驃騎將軍、車騎將軍。
而驃騎將軍、車騎將軍不是關隴貴族子弟,就是他們的門生、故吏、家將……正是因此,所以大隋府兵幾乎是被關隴貴族一手掌控,這也是關隴貴族最恐怖之處。
先帝在世之日,便說軍隊是大隋重中之重,要想把軍權收歸國有,最好的辦法是自上而下的分化關隴貴族,只要他們窩里斗,便會使一些毒瘤暴露出來,而朝廷則可順應大勢一一割除,當他們斗得差不多了,那么軍事改革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只不過關隴貴族也不是傻子,所以務必慎重慎重再慎重,絕對不能操之過急,只能一點點的割,而不是全盤動手。
若是全盤動手,關隴貴族有可能合力反擊,這樣的后果,實非大隋所能承擔。
父親的話,楊廣一直謹記在心,所以他在忍著,但想不到各地方官府無法無天、到了“白天為兵、晚間為匪”的地步。
“欲整軍經武,首要拔除關隴貴族在軍中的腐肉,而關隴貴族又不可擅動……”想到這里,楊廣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觀看這個觸目驚心的奏疏,默默的思忖道:“宇文述謀求復出,或許可以讓他巡查各地軍府、清理軍中昏庸無能之輩,若他真心為國、割除軍中腐肉,甭說是官復原職,便是授予一相,又何妨?”
楊廣從仁壽元年開始,就代楊堅行使皇帝之職,通過原東宮十率將官逐漸接管十二衛等京兵,但關隴貴族軍中勢力仍是盤根錯節,而楊廣也尋到了突破口,那就是楊素、史萬歲、宇文述等威望素著的人,利用他們的威望震懾關隴貴族。
可是史萬歲、宇文述本身就是關隴貴族中的一員,而楊素真要算起來,也能算是關隴貴族;所以他們雖然割除了不少腐肉,但是同時又提拔他們自己欣賞的人;所以包括十二衛在內的軍隊,仍然是關隴貴族在主導。
換湯不換藥。
遠遠達不到楊廣想要的純粹。
蕭玚的奏疏,讓楊廣越看越是煩悶,索性不再去看,隨手又拿起了一份奏疏,其上題著“雍州長史李長雅謹奏”字跡,楊廣生出幾分好奇之意。
這位姐夫沉淀了好幾年,復出之后,竟然一改以往的懶懶散散的名士作派,踏踏實實的做起事來,成了一名穩重良吏,頗有鐵面無私的風范。
楊廣打算遷都之后,將李長雅遷至吏部,先讓他牛弘身邊學一年,之后再去當刺史,弄清地方官欺上瞞下的方式和手段后,再回吏部,為下一步刷新吏治做準備。
楊廣拿起李長雅的奏疏閱覽起來,凝思片刻,臉色陰云密布、目中一片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