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是我要傷人,實在是賀若懷亮意圖殺我在先。”楊集拱手道:“當日我和道王一起去芙蓉池參與滕王兄慶生宴,路過芙蓉橋時,賀若懷亮帶著一群名為游俠、實是刺客的大漢在橋上埋伏,準備刺殺我們兄弟。我乃堂堂大隋衛王,又是道王的兄長,豈能貪生怕死?為了維護皇族威嚴、王弟安全,所以令侍衛奮起反抗。不過我依然謹記大隋律法、皇伯母教誨,只是將賀若懷亮為首的刺客制服,并沒有殺一人。然而賀若公倚仗家世顯赫、圣人恩寵而罔顧國法,追到芙蓉樓殺我,若非蔡王兄、滕王兄庇護,恐怕您今天看到的便是我的尸體了;如今賀若公賊喊捉賊,反過來誣陷于我,著實可笑。懇請圣人明察秋毫、秉公執法,不因賀若公身份高貴而寬恕其罪。”
賀若弼勃然大怒,也顧不得作小媳婦狀的“悲聲哭泣”,大聲說道:“胡說八道,我兒在芙蓉橋只是攔截于你,何曾要殺你和道王了?老夫在芙蓉樓,也不過是要與你公平決斗而已。”
“你是天下有名的猛將,竟然約一個身子尚未長開、力量不足的半大小孩決斗,這不就是你要殺我的最好證明么?所謂的‘公平’決斗,不過是找一個殺我的正當理由罷了。當時幸虧兩位王兄庇護,若不然,我早就被你一劍兩斷了。”楊集向楊堅躬身一禮:“當天有許多重臣參加了滕王兄的慶生宴,他們都可以出來作證。”
兩人爭到這里,脈絡已經很清楚了。不管當天在場的人,還是不在場的人,都知道起因在于賀若懷亮,如果不是他膽大包天的攔截兩大親王,就不會有后續之事。
或許他本意不是殺人,而楊集把他踩成太監,確實是過分了一些;但是從法理上說,攔截皇族就是犯了大忌,哪怕楊集讓人殺了他也不為過。
楊集見賀若弼意圖辯解,趕緊又說道:“若是公然刺殺親王的賀若氏父子安然無恙,天下幾千萬人豈不有樣學樣?要是有人以賀若氏父子為例,刺殺于我,或許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殺了我們這些親王之后,下一個會是誰?或許是身為皇孫的晉王、或許是太子,最后說不定就敢公然行刺圣人了。”
聽到這番話,楊堅的臉色都變了,心中的態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賀若弼是功臣不假,但自己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并且在他犯罪時,一而再、再而三的寬恕、包庇。可他們父子已經演變到了公然向大隋親王亮劍了,若是還既往不咎,豈不是更鼓勵不法之徒刺王殺駕?
此風絕不可長!
“賀若氏父子連大隋親王都敢亮劍,他們面對普通百姓、普通官員時的態度不問可知。”楊廣來了一記助攻,將一份厚厚的折子遞了上去:“為了印證兒臣猜想,兒臣從刑部、大理寺調來了一些卷宗觀看;這上面都是和賀若一族有關的案件,請父皇過目。”
在此之前,楊廣眼見賀若弼到處豎敵,告他的人絡繹不絕,還以為他學楊素自污,想當一個孤臣。而當他動用監國太子之權,調動一些卷宗來看時,才發現賀若弼是真的很污。
尤其是武都郡公賀若隆、萬榮郡公賀若東,這兩人分別是賀若弼的兄長和弟弟,之所以當上郡公,全是賀若弼滅陳之功,本身沒有半點才能,卻繼承了賀若氏不懂做人、睚眥必報、飛揚跋扈的傳統;出任刺史期間,動用權力四起撈錢倒是其次,關鍵是他們每看中哪個人的田產,便要以低價買來,人家當然不愿意了,于是他們兄弟便縱家兵為匪,將不答應的人通通滅門,然后通過刺史的權力,將那些田產、宅第納為己有,一些耿直官員、地方士紳想要入京告狀,也被他們滅門。而賀若弼長子賀若懷廓,身為沙州總管,克扣軍餉、吃撫恤金、喝兵血是理所當然之事,只要看中哪個部將妻女,這個部將便會死在所謂的剿匪途中。
雖然卷宗上寫的滅門案、兵將陣亡案為真,事后也把“土匪”殲滅了,但是一兩件還能說是意外、巧合,可如果幾十上百個事件都與賀若家族有關,上百個慘遭滅門人家的田產、宅第最后都落到賀若家里,這就很不尋常了。
他所上呈的折子,僅僅只是摘抄卷宗上的案件,并沒有附上自己的猜測,但這么多案件集中到一起,父皇定能從中看出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