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裴矩的馬車向大興宮緩緩駛去,一名家丁透過大開的窗子將今早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匯報。
馬車之內除了裴矩,還坐著他的族弟裴蘊。
裴蘊歷任洋、直、棣等州刺史,都有善政能吏之名,將所任之州治理得民豐物阜、繁榮富足。年初進京述職之時,他的政績連續六年都處于最優等,楊廣欣賞其才,便將他征為太常少卿,成了裴矩在朝廷中的重要臂助。
等家丁敘述完畢,躬身離開,裴蘊便向裴矩說道:“兄長,衛王雖然年輕,但是他好歹當了兩年的封疆大吏,我覺得他把宇文智及弄成瞎子、啞巴,實在是有點魯莽了,畢竟宇文智及的父親是當朝第一‘紅人’,這么做,既不符合衛王此時的身份,也不劃算啊。”
聞喜裴氏自從投資絲路聯盟以來,光是吃紅利就賺了不少,對于這樣一個大方、大氣的盟友,包括在內裴蘊的裴氏子弟,都是喜聞樂見的。而裴蘊也不希望這種強而有力的盟友倒霉,只不過他入朝不久,也沒有見過楊集,所以對楊集的脾性一無所知。
不過裴蘊是陳朝都官(刑部)尚書裴忌之子,他在父親的熏陶下,十分精通律法、案件,剛才聽了家丁的詳細陳述,便敏銳的發現楊集是這起事件的罪魁禍首,楊集至少要承擔主要的責任。可如果楊集有什么目的,他又看不出來。
“賢弟!”坐在一旁沉思的裴矩聽了,轉頭向裴蘊問道:“會不會是衛王想與宇文述較勁,所以故意激怒無智的宇文智及?”
“此話何解?”裴蘊不解的問道:“莫非他們有過節?”
“有過節,而且還不小呢!”裴矩低聲說道:“在平定楊諒之時,宇文述和楊素爭主帥、爭偏師主將的推薦權,可是樣樣都爭不過楊素,當時我就擔心他為了一己之私,壞了平叛大計,所以提醒衛王前去幽州的路上,務必要多加小心。后來不出我之所料,衛王的行蹤果真被人泄透給楊諒了,使他迫不得已的從井陘改走飛狐陘,接著又在飛狐陘遇襲。而不久前,我聽說圣人將宇文述如入宮中痛罵了一頓,緊接著,宇文化及便平白無故的被免官。顯然這是是圣人對衛王和楊素所作出的交待。”
“原來如此!”裴蘊頓時恍然大悟,如果單純看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楊集無事生非。可是把裴矩所說之言,以及武舉舞弊一結合,脈絡就變得無比清晰了。
“兄長說得對,衛王確實有可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重傷宇文智及這等一無是處的惡霸,分明就是劍指宇文述呢。此事若是讓他辦成了,宇文氏父子一下子就倒了三個呢。”裴蘊倒吸一口冷氣,沉聲說道:“只是衛王竟然忍了這么久才出手,看來他不僅手段毒辣,而且心機深沉、善于隱忍。”
“我以前就擔心他是一個只會逞匹夫之勇的武夫、只會耍小聰明的‘淺薄之徒’。若他真是這樣的人,說明我沒有看錯人!”裴矩微微一笑,有些釋然的說道:“凡是帝王將相,莫不是心機深沉、善于隱忍之輩;若非如此,他們早在事成之前,就被別人滅族了,又何來的輝煌傳奇?”
裴蘊聽出話中有話,便低聲問道:“兄長說的‘輝煌傳奇’是指……”
“嘿!”裴矩嗤笑一聲,意味深長的說道:“你知道的。”
裴蘊聞言苦笑,他想了一想,又說道:“雖說當今天下不乏野心之輩,這些野心之輩也確定實力雄厚,然皇權日益穩定,我認為他們真想做什么,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難說!”裴矩搖了搖頭:“大隋最大的危機不是那些野心之輩,而是當今圣人。他登基這么短的時間內,便已經做了那么多的大事,他目的是好,可做事的手段、急躁的性情著實讓人擔憂。再這么搞下去,遲早弄得無人敢直言進諫、遲早弄得民間怨聲載道,若是再發生什么突如其來的大事,那便是野心之輩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