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鹽糧價格都與民生、天下是否安定息息相關。然而獨孤家卻掌控了大隋七成糧食生意、雍涼并等大州的食鹽生意。”楊集淡淡的說道:“這是人盡皆知之事,可是從我當上涼州大總管至今,獨孤家沒有往涼州運一粒米、一兩鹽。我如果以涼州為例,向圣人說獨孤家囤積的糧鹽已經控制了整個天下的命脈,并且在遷都之后,打算以糧鹽為武器,以不賣糧鹽的方式挑動天下動亂。但不知獨孤家會有什么下場?”
獨孤順和獨孤整聽罷,額頭已經見汗了,他們很早以前就意識到控制天下糧鹽太容易被人利用,實為一種不智的舉動,他們之所以步步為營的將十分賺錢食鹽生意買給竇氏、糧食生意割讓給元氏,便是擔心有人有朝一日以此作文章,來對付獨孤氏。
“衛王不會這樣做吧?”獨孤整之前還對獨孤順說,要保留幾成糧食生意,但眨眼之間就被楊集利用上了,他心中也深感緊張。
“所以我才說自己是帶著滿懷的誠意而來。我也希望獨孤家主明白一件事,我楊集在賀若弼事件中,這一個徹頭徹尾的受害人,若非僥幸,我早就死在‘獨孤陀’引來的步迦可汗大軍手中了。至于獨孤陀之死實乃咎由自取,與我楊集沒有半點關系,而且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獨孤陀不過是獨孤家的替死鬼罷了。”楊集看了獨孤順一眼,不咸不淡的說道:“如果我要對付獨孤家,那就先讓人在涼州制造糧荒、引發暴動。之后再把獨孤家幫助前秦州刺史元善、前岐州刺史李淵、前涇州刺史等貪官污吏補官倉虧空之事一律告訴圣人,屆時圣人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又看到獨孤家與元家聯合一起,你們認為他要如何對付獨孤家呢?”
楊集說的獨孤家幫元善、李淵等人填補虧空、度過難關之事,其實想查很容易的,一來是他們運作時間短、運量龐大,獨孤家倉促之間,終究還是留下了一些蛛絲馬跡;二來是這些產自南方的稻子最終都運到了甘州,但是秦州、岐州又不是產水稻出名,如果秦州和岐州不虧空,又怎么可能用價值更高的新稻米補足數目?而天下之間,除了掌控大隋糧食生意的獨孤家以外,誰能在短短時間內,用堆積如山新稻米替代官倉中的谷物?
如此一一清理下來,楊集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嘶!”獨孤氏兄弟倒吸一口涼氣,互視一眼,皆意識到獨孤家的情況著實是不妙之極。就楊廣對關隴貴族態度、對涼州和西域重視程度而言,如果楊集真的這么做了,獨孤家定然承受不住楊廣的怒火,最終在天下萬民拍手稱快中,湮滅于歷史長河之中。而楊集卻沒有這么做,說明他不僅是帶著誠意來,而且與獨孤家和解之意不言而喻。
獨孤順自然不是愚蠢之徒,心中很快就有了取舍,他低嘆一聲,沉聲說道:“承蒙衛王大恩,使我獨孤家得以逃過一大劫難。我獨孤家和衛王的舊怨,從現在開始一筆勾銷。”
楊集笑了起來:“如此甚好!”
正如獨孤氏兄弟所料,他確實有化干戈為玉帛之心。他雖然忠于大隋,以消弱世家門閥為己任,可是這并不代表他是個純粹的忠臣,更不代表他是個不知變通的愚忠之輩。
以他的處境而言,首要任務是保證自己安全無憂、生命無礙,在這兩大前提之下,才有資格談維護大隋的傳承,為了活下去,適當的和仇恨不算大的獨孤家和解,實乃百利而無一害。有了現在這一番對話,雖不至于使雙方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但是最起碼能夠讓自顧不暇的獨孤家保持中立,使他暫時少掉一個大敵。
當然了,他登門與獨孤家族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為了這暫時的和解,而是要獨孤家把糧食運去甘州,如果獨孤家做不到這一步,情況又是兩說了。
獨孤順不僅明白這個道理,也知道楊集告訴自己的一切手段,實則是一個無法規避的陽謀,所以在楊集離開以后,便對獨孤整說道:“你也聽到了,這糧食和食鹽生意是萬萬不能做了,早點將之交割完畢。”
“小弟明白了。”獨孤整苦笑點頭,問道:“涼州需要的糧食,我們應該如何定價?”
獨孤順看了兄弟一眼,緩緩的說道:“將我們儲備在關中各地的糧食全部拿去涼州,至于糧價嘛!自然是在商言商了。”他想了想道:“就以當地的價格出售吧!若是一時半會賣不完,就以賤價賣給涼州州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