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原告塞了多少錢啊,為了錢連名聲都不要了……”
“呵呵,一個實習醫生而已,哪有什么名聲可言?”
……
背后旁聽席上傳來竊竊私語。
這些話對此刻站在證人席上的大門未知子來說,不啻是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在她努力仰著下巴,強自鎮定的外表下,她藏在衣袖下的雙手,已經微微顫抖。
可稻葉凜并沒有想要放過他們的意思,這種時候,一個聰明的獵手,更應該懂得乘勝追擊,把獵物打到徹底站不起來為止。
她冷笑一聲,眉宇之間閃過一絲得色:
“既然控方律師也請出了自己的‘權威’,那我法官大人,請您也允許我方傳喚——北山醫院的內科副教授井田段一郎——作為證人。”
“準許!”
隨著法官的話音一落,一個年約五十歲上下,身材消瘦,頭頂微禿的男人從旁聽席上下來,代替大門未知子走上了證人席。
稻葉凜看著走上證人席的井田段一郎,面上忍不住浮現一絲勝券在握的自信:
“井田副教授,請您基于您十八年來的醫學從業經驗,告訴我們您的判斷——食用景美蛋糕和患上糖尿病,這兩者之間,究竟有沒有直接聯系呢?”
這句話一經說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了證人席上的井田段一郎。
后者卻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莊嚴肅穆:
“我在北山醫院從業多年,經手過大大小小患有糖尿病的病人也有很多。
我始終認為,作為一個醫學工作者,認真嚴謹,專業負責,是一種基本的執業態度。”
井田教授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緩緩點頭,看向他的目光帶上了敬佩。
“從醫學角度來說,目前為止,尚不能證明糖尿病和攝入甜食之間有著直接且必然的關聯。
眾所周知,糖尿病是一種由于胰島功能缺陷而產生的病癥。與其說是和食物有關,倒不如說是病人由于身體肥胖,導致器官功能下滑,從而患病。
何況,即便如剛才那位大門醫生所說,長期且大量地食用甜食,會給胰腺造成一定的壓力,也僅僅是指有一定患上糖尿病的風險。
身為醫學工作者,我們理當用詞嚴謹。
何謂風險?風險,就是指一種可能性。
這個人可能會發病,也可能不會。
但你絕對不可以說,這兩者存在絕對的因果關系。
再者說,這位病人同時還在吃可樂、薯條、漢堡這些公認的垃圾食品,我們又如何能從這里確認導致病人患病的,是景美蛋糕,而非可樂呢?”
說到這里,井田副教授用一副過來人的姿態環視了一圈在場眾人,刻意在大門未知子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目光中流露出對不肖后輩的惋惜,
“我希望現在的年輕人,能夠先把知識學明白,再出來顯擺,而不是一知半解,就急于做出過于武斷的結論。”
此言一出,旁聽席上又一次傳來了騷動。
所有人紛紛點頭肯定了井田副教授的判斷,又同時談及剛才那位實習醫生的論斷,忍不住搖了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啊,不想著好好打磨醫技,卻隨意在法庭上給出想當然的判斷,難道她不知道自己作為證人所應該具備的客觀嚴謹的基本態度嗎?
不愧是已經有著接近二十年的從業經驗的井田副教授,一言一行,都在為后輩做著典范。
即便是看到像大門醫生這樣違背醫德的人,也依舊是一副為人才誤入歧途而感到痛惜的表情。
要是所有醫生都能像井田副教授一樣,對待醫學嚴謹認真,那么也許日本病人的誤診率就不會這么高了。
看到周圍人的反應,坐在原告席上的大門未知子,心頭如同壓著一塊巨石。
她心里清楚自己說的沒錯,可在面對一個無論是資歷還是級別都比自己高上許多的所謂權威時,她仍然感覺到了無力。
難道日本的醫學界就要像這樣,被只會憑借資歷壓垮新人、抱殘守缺、不思進取的無能之輩所占據嗎?
可是……好不甘心吶……
她扭頭看向了身邊的青木涼介。
為自己沒能提供幫助,而由衷的感到抱歉:
“涼介桑……我剛才……是不是給你帶來麻煩了?
如果因為我任性的舉動而害你輸了這場官司的話,你會很為難的吧……”
大門未知子輕輕蹙眉,眼神中有著一縷對青木涼介處境的擔憂。
青木涼介看了大門未知子一眼,臉上帶著從容的微笑:
“沒關系的,大門小姐,你表現的很好。這場官司,我們不會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