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再次響起古美門歇斯底里的大叫,以及,三木快活的笑聲。
……
這天。
當青木涼介收到服部的通知,說是那輛保時捷也預備出售的時候,辦公室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隨著他一聲“請進”,一個約莫三十五六歲,穿著黑色麻布連衣裙,身材高大,神情十分嚴肅的婦人牽著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瘦弱少女步入門內。
“您好,青木律師,初次見面,我是東京婦人會的成員沼田秋奈,這位是小柳明日香,目前正在我們這里尋求庇護。”
與給人有些強硬的第一印象不符,這個名叫沼田秋奈的婦人一進門就直接鞠躬行禮,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身旁那個被她一直牽著手的少女小柳明日香也在她的眼神鼓勵下,有些怯懦地上前幾步,向著青木涼介鞠了一躬:
“您好,青木律師,初次見面,我是小柳明日香。”
“你好,沼田女士,小柳小姐,請坐吧。松井,給兩位女士上茶。”
青木涼介注意到兩人都有些干裂的嘴唇,便抬手讓松井泡茶。
“好的,青木老師。”
松井聞言立即行動起來,兩杯茶水很快便被端到了兩人面前。
沼田神態自若地端起茶杯,道了一聲謝,就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
與她相比,一旁的小柳明日香卻明顯有些拘謹。
她的整個人蜷縮在一起,過于纖瘦的身體像是被套進了洗得有些泛白的裙子里,看起來空空的,仿佛是一個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用雙手從桌子上端起茶杯,微不可聞地說了一聲“謝謝”,就慢慢沿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注意到旁人的視線,她下意識將腳往后縮了縮,想要盡力遮掩住腳下那雙已經有些開裂的皮鞋。
見到她這副樣子,一旁的沼田秋奈也只得嘆了一口氣,看向對面的青木涼介,眼神中帶著隱隱的期待和祈求:
“青木律師,我知道你是個很厲害的律師,也知道三木律所的收費一定很貴……
我們雖然出不起很多錢,但是如果這次能夠勝訴的話,明日香說過,愿意拿出其中30%的賠償金,以感謝您的幫助,希望您能夠幫幫這個可憐的孩子……”
聞言,青木涼介卻是看了眼這個比同齡人瘦弱很多的女孩,并沒有因為對方拋出的高昂賠償金而動容。
他注視著女孩的眼睛,語氣平和:
“小柳明日香,我可以叫你明日香嗎?”
“可以。”女孩抿了抿唇,微微點頭。
“那好,明日香,可以請你給我講一講案子的具體情況嗎?”
也許是青木涼介語氣足夠溫和,也許是他嘴角的微笑看上去十分無害,小柳明日香的緊張情緒明顯舒緩了一點點。
她抿著嘴唇,思索了片刻,才終于開口:
“是小柳一樹……我的父親……是一個暴力狂。從我記事以來,他就經常打我媽媽,但是他沒有打過我。
我媽媽是那種……很傳統的日本家庭主婦,每次被他打完以后,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照顧著家里。
我一直在勸她,勸她快點從那個魔鬼身邊逃走。
終于,在我15歲那年,我們從這樣的噩夢中解脫了出來。”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沼田秋奈,慢慢垂下了眼眸,
“那時候,媽媽帶著我找到了沼田阿姨,住進了庇護所里。當時,她們說只要進了庇護所,我們會受到保護,絕對不會被那個魔鬼找到……我們可以安全地在那里生活。”
“是的,按照庇護所的規定,為了保護尋求庇護的女性,我們是不會向外界透露受保護女性的姓名、電話號碼,包括庇護所地址也是保密的。”
沼田秋奈伸手撫摸了一下明日香瘦弱的脊背,眼底有些心疼,又帶著點憤怒,
“因為長期受到家暴,為了幫助明日香的母親小柳惠香盡快從當時的狀態下走出來,我們為她找了一個心理醫生,這筆費用是由小柳惠香購買的井上醫療保險所支付的。
然而,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家全國知名的醫療保險公司,竟然將小柳惠香的個人信息,甚至她的心理醫生的姓名,乃至于診所地址都堂而皇之地公布在了他們的網站上。
而這個做法,對于小柳惠香這樣的家暴受害者來說,卻是致命的。”
話音剛落,小柳明日香就抬起了眼眸。
那雙眼睛里此時已經蓄滿了淚水。
從那雙眼睛中,青木涼介看到了被壓抑了太久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