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州府衙后院里,佳賓云集,正在為嚴知州新納了一個小妾華云梅而擺開宴席,小妾是依紅院的頭牌,嚴知州化了大價錢才把她贖身的,案桌上擺放著一盤盤紅得發紫的楊梅,一個個顆大粒圓的,華云梅的姐妹們也應邀赴宴,排了首新近剛剛從永安傳來的楊梅之歌《梅嶺之戀》
蔥蘢的青山喲一摞摞的紅艷艷
縹緲的霧紗喲羞澀的纏綿
美麗的永安梅山也
勝似那美猴王的花果山
紅紅的楊梅映紅了藍藍的天
映紅了阿妹燦爛的笑臉
擇一顆圓圓的烏梅阿哥先品哎
滋滋的愛藏在梅里面
碧綠的青山喲一串串的紅艷艷
朵朵的白云喲峳峳張開了傘
美麗的永安梅山也
勝似那天上的蟠桃園
阿哥阿妹好似神仙下凡間
歌聲唱罷,喝彩聲如雷響起,但嚴知州的表情不是開心,而是大生其氣。這個楊梅是手下在集市中買的,而不是永安縣衙門送上來的。陳襄這個永安縣令真的是越當越糊涂了,年年只知勸農勸學,不通人情世故,有好東西不知孝敬上官,本官納妾也不知送禮,今年官員考評,不給你個劣等,你不會知道我的厲害。正這樣想著,師爺遞上一個信封,打開信封一看,欽差不日將到永安,宣永安縣令陳襄進京面圣,叫他一同接旨。
一個縣令直接面圣?自個入官場以來,除了剛考上進士時遠遠地見過皇上,自此之后就再也沒有機會,現在,這個書呆子居然得到皇帝宣旨面圣的機會,嚴知州一看,嚇出一身冷汗,再一看,火氣又急急地竄了上來,面圣的功績居然是運送楊梅到京城為劉貴妃賀壽,這么大的事把自個瞞在鼓里,滴水不漏,直接走通了貴妃的路子。看起來,這個陳縣令不簡單,不是表面上顯示的心中只有百姓而不通世務的樣子。
嚴知州手緊握著楊梅,讓汁水一滴滴的從指縫里流出,紅紅的楊梅汁如同鮮血。戚師爺看到嚇了一跳,細一看是楊梅汁,從嚴知州手里接過公文,看了看說:“老爺,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陳縣令今非昔比,我們明日得起身趕往永安迎接欽差。”
隨著嚴知州的突然離開,本來熱熱鬧鬧的婚禮一下子靜了下來,誰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過了一會兒,嗡嗡的議論聲響起。
師爺過來打圓場說:“各位繼續,知州大人隔日得迎接欽差,有公務需要處理。”
蘇尹筍在翰林院服待關學士。翰林院里首重文章與詩詞,其次是圖畫,音樂屬于雜術,地位不高,但比較繁忙。朝中高官家里有個喜事如大壽與婚嫁什么的,常常會發一個貼子叫他們登臺謝藝。
這不成了個戲子了嗎?蘇尹筍每次表演結束,都憤憤不平。他并沒有什么音樂天賦,因性格內向的原因,更不會跳舞。人家叫上他,無非是獵奇,把在皇宮里唱的曲子再唱一次,圖個熱鬧。而即使是這個曲子,半個月下來,戲班子唱得已比他好很多,賓客看他的眼光不一樣了,雖說表面上客客氣氣,內心卻有些鄙視。
這一天,蘇尹筍又一次跟著關學士進宮,為馬妃祝壽。馬妃的地位低一檔,皇帝并沒親臨,但劉貴妃卻在場,一曲終了,看到他后找了他問話,又一次詳細地問起了楊梅移植的細節。很顯然,她已在為明年能吃到楊梅與荔枝作準備,如能順利運到,滿朝的人都有口福一嘗美味。劉貴妃想得比較深遠,這不僅僅是滿足自個口福的事,更是收買人心的好機會,這一招一出,朝臣自會感恩戴德,對于鞏固自個的地位有極大好處。
看似簡單的把樹從地里移到缸中,其實里面的學問很多,首先是植株矮化,一般樹到達一定樹齡后才會結果,樹齡一大,樹身也就高大了,移缸必傷根而難活。其次是重量,一個裝滿土的大缸,重達上千斤,如何上船就是個難題。接著是運輸途中如何保證不落果,林林總總。足足問話了半柱香時間,劉貴妃才起身說:“你寫個條陳,改日我呈給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