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來吵架的,就出去。”
陸長峰見到許久未見的女兒,臉色并沒什么變化。
安離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著他一步步走來,忽然莞爾一笑:“我當然不是來吵架的。”
她拎起坤包,娉娉婷婷地走到陸長峰面前。
“我好久沒給媽媽掃墓了,爸爸,你還記得媽媽的墓地在哪里嗎?”
陸長峰冷漠地望著她。
安離環顧四周,嘲諷地劃動著手,展示著周圍價值不凡的擺飾跟裝修,迎視著他低聲說:“一條命,換一家子的榮華富貴,很劃算不是嗎?”
陸長峰眉頭動了動,沉聲道:“滾出去。”
安離譏諷地笑了幾聲,很快收斂笑意,盯著父親寒聲說:“欠的債,總是要還的。”
她從容自在地離開了。陸長峰吸了口氣,徐徐吐出,才走到陸老夫人身邊。
“媽,你還好吧?”
“沒事,死不了。”陸老夫人瞪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問道:“你們剛才在說什么?”
“沒什么,”陸長峰不想多談,“淑玉跟錦兮呢?”
桂姨捂著傷口說:“錦兮小姐又犯病,夫人帶著她上樓休息了。”
傭人們打掃著玉鐲的碎片,陸老夫人余怒未消:“這個鬼丫頭早該趕出去了,好吃好喝供著她到十八歲,到頭來養了一只白眼狼!”
陸長峰沉默,眼角余光瞥向門口,只看見暗沉的天幕。
寂靜的墓園里,晚上少有人來。
安離把一束香水百合放在母親墓前,望著上面的黑白照片。
她的母親跟她一樣,長著一雙嫵媚的杏眼,被濃密的眼睫毛圈護著,看起來顯得格外多情,但她眼神十分溫柔沉靜,不像安離的那般銳利冷淡。
記憶里,母親總喜歡抱著她哼柔和的安眠曲,春天里時常帶著她跟哥哥在家里的草坪上野餐。冬天時,她跟哥哥穿的毛衣跟襪子,都是母親用毛線團織起來的。
直到安離三歲那年,她穿著絲綢睡裙,躺在放滿水的浴缸里永遠閉上了眼。
整個浴缸的水,都被她手腕割斷的動脈裂口涌出的鮮血染成了紅色。
從那時候起,就再也沒有人抱著她、唱歌哄她入睡了。
“大晚上的跑到這里來,你膽子可真大。”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離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誰,用力眨了眨眼,憋下眼眶中的酸楚后,回頭嫌棄地說:“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如果我說是巧合,你信嗎?”江暮云手里拿著一束綠色桔梗,蒼白的皮膚,讓他在月光下看起來有些虛無縹緲。
“你來拜誰?”安離記得,邵家跟江家是有專門的墓園的。
“我阿姨。”江暮云走到她旁邊的墓碑前,彎身放下桔梗。“很巧,就在令堂隔壁。”
安離看了一眼,那個墓碑上刻著“江綠芙”三字,卻沒有照片。
因為不怎么起眼,她從來沒注意過。
她還不知道,江暮云還有一個阿姨已經去世了。
為什么她是葬在公共墓園,而不是江家墓園?她有些疑惑地想。
也許是同境而處,安離此刻看身邊的人順眼了些許,離開時還跟他說了一聲:“我走了。”
“等等,”江暮云起身,沒幾步就追上她。“你開車來的吧?載我一程。”
“你不是開車來的嗎?”
“車子快沒油了,我怕撐不到回家。”
借口張口就來,絲毫不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