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骨剛剛長好,不便長時間的站立行走,清歌干脆找村上的木匠給墨離做了一把輪椅,推著他去趕廟會。
這里雖然是遠離皇城的小村鎮,但是廟會上花團錦簇,各種民間的雜耍藝人在街頭斗技,數不清的小攤兒上賣著特色飯食和小吃,比起皇城的富貴繁華別有意趣。
神醫谷里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安靜的,弟子們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情。要說唯一歡快活潑的,當屬那個由他一手帶大的小師弟,錦佑。
墨離雖然只比錦佑年長不到十歲,但他聰慧早熟,又是大師兄,所以從錦佑來神醫谷,就是墨離在帶著他。
說句親如手足,真的實不為過。
想到了過去的人和事,墨離那雙總是從容溫和地眼中,翻騰起了強烈的情緒。
幾乎神醫谷這一代的每個弟子,都叫過他“大師兄”。
偏他有著不虧天才之名的記憶,每個人的臉,每個人的聲音,每個人叫他時的神態,墨離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片肉眼不可見的沼澤,焚燒著不盡的惡念,蠶食著墨離的心神。
突然之間,一聲脆零零的叫聲拉回了墨離的記憶和情緒:“阿離!你在想什么吶?快看快看,那邊有人表演噴火呢!還有那邊!那個糖人好好看!我們去買兩個吧!”
清歌像一只歡快的小鳥,一會兒跑到這里看看表演,一會兒跑到那里指著糖人和編繩興奮的嘰嘰喳喳。
墨離自己都沒有發覺,有溫暖的笑容漫上他的嘴角:“你慢一點。”
廟會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前面雜耍的藝人換了個花樣,號稱自己可以把手伸進沸騰的油鍋里取物,博來了一陣好奇。
人群涌動,一個轉眼的功夫,墨離就看不到清歌了。
墨離嘴角的笑容驀然收起,他動作中透出一點點急切,前后左右張望著。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墨離的心被無形的利爪攥了起來,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墨離平生頭一回,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他下了某種決斷,雙手扶著輪椅的把手,有點吃力的站了起來。
視線比方才更遠了一些,可以環顧四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依舊找不到清歌的面孔。
墨離邁出了第一步,接著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走過了賣糖人的老漢,走過了唱著蓮花落的花子們,走過了雜耍的伙計們。
墨離的步子漸漸變得艱難踉蹌,可是他依舊沒有找到少女熟悉的身影。
帶著某種莫名的執著,墨離咬著牙,一直走到了廟會的盡頭。
扶著小鎮街道盡頭的石獅子,墨離大口的呼吸著,終于維持不住永遠溫和有禮、完美妥帖的面具。
“清歌,清歌……清歌!”
他叫的一聲比一聲大,直到最后一聲,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這樣失禮的舉動,墨離過往的二十六年從未想到過,會是由自己做出來。
“阿離!”
墨離猛然回頭,就見少女正俏生生站在他眼前。
萬千俗世燈火為襯,唯她不染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