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指間沙,一晃一年過去了。
1968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
大雪剛停,鐘躍民和袁軍,鄭桐幾個無所事事的小子就溜了出來。
歲月催熟,三人都是大小伙子了,吊兒郎當的站在街頭,正想辦法尋點兒開心。
鐘躍民頭上戴了一頂黃呢子軍帽,他手扶自行車車把,一條腿蹺在車的橫梁上,另一條腿撐住地面,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一種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驕橫之氣。
袁軍站在一旁,他披著一件草綠色的馬褲呢軍大衣,手里正把玩著一把彈簧車鎖。
瘦瘦弱弱的鄭桐依舊是個白面書生的模樣,戴著副寬邊眼鏡,能遮住半張臉,他穿著一身藍制服,雙手插在褲兜里。
站著無聊,三人都點了根煙,美美的的曬著太陽,“噗嗤、噗嗤”的吞吐著霧氣……
過了一會兒,街對面一家食品店里走出來兩個漂亮姑娘。
袁軍用手捅捅鐘躍民,壞笑著朝街對面努努嘴道:
“躍民,這回可看你的啦。”
鐘躍民笑著搖搖頭:
“你丫別凈招我犯錯誤。”
鄭桐挖苦道:
“色大膽小了吧?”
倆人一擁而上,起著哄地對他推推搡搡。
鐘躍民在起哄下有些下不了臺,他把自行車支好,扶了扶帽子,又掐了煙,然后晃晃悠悠向街對面走去……
周曉白是和好朋友羅蕓一起出來的,她們本來想逛逛街,因為在家里呆著實在無聊。
自從今年夏天首長回來,她和李奎勇就失去了約會的秘密基地,而李奎勇這家伙就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隱士。
要么在首長家陪他下棋,要么在四合院跟冉老先生談古論今,要么窩在家里教弟弟妹妹們讀書……
這些個要么里面,唯獨沒有周曉白!
要是她不去四合院,李奎勇就根本不會出來找她,周曉白終于發現自己是個極沒出息的人,她總是率先按耐不住的那一個。
她總是怒氣沖沖的去四合院,準備質問李奎勇:
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可一見到他,滿腔的怒火就消了一半。
這家伙總是一臉的無辜,好像什么不開心的事兒都沒有發生過,面對周曉白狂風暴雨般的數落和質問,他只是靜靜地,溫柔地注視著周曉白,弄得周曉白都不好意思再罵他了。
等她數落了幾句以后,氣就完全消了。
再過些日子,這小子還是按兵不動,周曉白就又生氣了,周而復始。
仔細想起來,她真有些恨自己。
但周曉白永遠忘不了她和李奎勇單獨相處的那兩年,分明那么平淡,卻又那么刻骨銘心,那真是段太過美好,又太過甜蜜的時光啊……
鐘躍民走到一半,就認出周曉白了。
他滿臉燦爛的笑容,張嘴就是一句:
“哎呦,大嫂,有日子沒見了。今兒奎勇咋沒陪你出來?”
周曉白抬起頭,聽到那句“大嫂”頓時臉紅了一下,可聽到“奎勇”兩個字,臉又黑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呼吸之間,臉色數變。
鐘躍民都看呆了,這女人學川劇的嗎?
正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卻聽周曉白沒好氣的說:
“去去去,誰是你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