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奎勇對這個妖精是沒轍了。
他默默地抽回衣袖,轉身挑起扁擔,拔腿就走。
秦嶺咯咯咯的笑著,解開腰上的行李繩,邁開小碎步,“噠噠噠”的追了上來,喘著氣說:
“奎勇,你慢點兒!”
李奎勇反而加快了腳步,行走如飛,好像他肩上扛的根本不是兩桶水,而是兩片羽毛……
等秦嶺追到窯洞,李奎勇已經去倒水了。
她無可奈何的叉著腰嘆了口氣,搖搖頭推開門,鉆進窯洞。
蔣碧云八卦的看了一眼,笑道:
“怎么,鎩羽而歸了?”
秦嶺垂頭喪氣的走過去,撲倒在炕上,埋著頭說:
“那可不,人家根本不接招啊……”
那邊的王虹似乎松了口氣,臉上偷偷浮起一絲笑容,賣力的揉著面。
卻聽蔣碧云說道:
“就是不聽勸,非要去碰釘子。有一次我問鄭桐,這奎勇為什么總是跟我們幾個女知青愛答不理的,你們猜他怎么說?”
秦嶺踢掉鞋,像條魚一樣游上炕,懶洋洋的問:
“怎么說?”
蔣碧云道:
“鄭桐說,在來這兒插隊之前,李奎勇告誡他們——男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秦嶺和王虹愣了一下,頓時也發出了鵝叫……
中午剛過,鐘躍民他們就回來了。
要飯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你老是逮住一個地方薅羊毛是不行的。
薅著,薅著,就禿了。
鐘躍民他們第一次去縣城,那是新鮮事兒,城里人見一群衣著還算光鮮的北京知青在那哭窮,還真起了惻隱之心。
甚至有個妞兒,見鐘躍民長得一表人渣,又能唱兩句不跑調的曲兒,愣是把自個兒啃了一半的面包遞了過來……
可他們去的次數多了,城里人就審美疲勞了,雖然他們不斷豐富節目,推陳出新,可收獲卻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像今天,居然挑著兩桶泔水就回來了!
得,只能給老母豬加餐了。
李奎勇沒有吃午飯,他掐著飯點兒,跑了趟常支書家。
在常貴一家痛心疾首的目光中,啃掉了他們飯桌上絕大多數的窩頭之后,才開始說正事兒:
“常支書啊,咱們村有沒有種豬?”
常貴搖搖頭:
“沒有了。以前是有的,可這老母豬總也不發情,那種豬就讓公社給分配到其他村去了,你問這……”
說到這,他忽然激動起來:
“老母豬發情了?”
李奎勇揶揄道:
“瞧你這一驚一乍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倆有一腿呢……支書啊,這事兒還得你想辦法,借一頭過來,怎么樣?”
常貴一句“驢R的”生生噎在喉嚨里,噎得他縮著身子“咳咳咳”老半天,才緩過來。
有氣無力的說:
“我派人跑一趟,過兩天讓杜老漢陪你去拉豬。”
李奎勇站起來,摸著肚子說:
“支書,我吃飽了,這就回去啦。你們慢慢用,別客氣……”
常貴臉都紫了。
一直忍著等他走遠了,這才捶炕罵道:
“驢R的,饃都被他糟蹋光了,還讓老子慢用?”
過了兩天,杜老漢帶著孫兒憨娃趕著大車來接李奎勇,憨娃約七八歲,穿得衣衫襤縷,頭發被剃成鍋蓋形,小臉黑黑紅紅,果然很憨的樣子。
杜老漢的兒子栓栓前兩年病重,躺著等死,他媳婦兒見情況不妙,就跟著胖木匠跑了。
她前腳走,栓栓后腳就咽了氣,留下祖孫倆人相依為命。
杜老漢是個民歌高手,他的兩顆門牙早掉了,因此唱歌也有些漏風,可他唱得很動情,很投入,歌聲很能感染人。
這就是典型的苦中作樂了,李奎勇拉過憨娃問道:
“憨娃,你一天跟著爺爺放羊為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