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只覺得全身發麻,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再看虞秉林面容,見他呆滯如舊,方才那眼神和那句話是真是幻,宛如夢境,心中怦怦直跳。
季家隨從見虞家主仆一人瘋一人癱,全不是鷹眼男子對手,又想今日季家收了虞家后,少不了雞犬升天之事,歡喜之色皆溢于言表。
季妾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這個奴才,站都站不穩。”對季封道:“哥哥,我相公累了,帶他去休息吧。”季封笑道:“好好。”此時兄妹二人心領神會,決心擇機暗害虞秉林,鯨吞虞家財產。
王忠癱在地上一動不動,雖是恍惚間,似乎已過數年,突的猛然醒悟,奮力起身,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季封以為這老小子又嚇破了膽,也不理會,著人抬虞秉林送內房靜養,伺機動手。想到大事將成,兄妹相對而笑。
王忠逃到大娘子產房門口,見張妾正在門口等候大娘子生產。大喊道:“禍事了!禍事了!”
張妾見他衣衫不整,滿嘴鮮血,也是一驚,急道:“仇人尋來了嗎?”轉身推門入了產房查看情況,只聽產房內“哇”的一聲嬰兒啼哭。
王忠又急又喜,顧不得自己男兒身份,沖進產房,拜倒在兩位夫人跟前:“仇人已到,請兩位娘子速速離去!”
房中穩婆、丫鬟見此情景又亂成一團,摔盆倒柜,四散而出。
大娘子此刻已蘇醒,精神委頓之極,豆大汗珠不停從面頰上流下來,手中卻緊緊摟著懷中嬰兒,無力地對張妾道:“妹妹,我不行了,你帶著孩子走吧。”卻不把孩子向張妾遞去,反而摟的更緊了。
張妾泣道:“姐姐!我就是扛也要把你扛出去,我們姐妹一起走。”一想到大娘子往日的恩情,淚珠一顆一顆滾落下來。
王忠爬起身來,忙到:“二位夫人切莫哭泣,我們快走。”說著讓張妾抱了孩子,將大娘子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王忠只覺大娘子雙腿不能自立,兩腳拖地而行。三人匆匆向后門而去。
此刻夜風呼嘯,大雨傾盆而下,虞家今日產子,又逢大難,各房雖燈火通明,仆人們都已去了大半。或有人撞到王忠三人抱子,都裝作視而不見,轉身搜刮金銀瓷器,盡快逃命。
正走間,忽聽得正堂傳來連連慘叫,隱隱夾雜著一聲極細的怒吼,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王忠被這數聲慘叫激得力氣大增,攙著大娘子走的越發得快了,不一會就走到了后門前,發現后門已被人堵死,王忠忙從門縫中向外張望,昏暗中見馬車仍靜靜地停在門口,只是車夫和馬不知去向,大雨打的馬車頂蓋啪啪作響。
王忠見門外反常之極,恐有埋伏,也不敢出去,家中正堂已生變故,進退兩難,耳邊傳來一陣陣慘叫聲越發凄厲,一時間彷徨無計,心亂如麻。
大娘子剛剛產子,又被王忠拖了數丈,幾欲昏死過去,在這生死存亡之時掛念幼兒,強打起精神,道:“西廂…西廂房書柜有密道,機關在玉鼎處。”
王忠精神一震,轉身便走,但看夜色中隱約有幾人奔向后門,仿佛是被什么追趕,口中叫著:“鬼!鬼!”
王忠連忙扶大娘子藏在樹后,側頭向外張望,只見那幾個人或有季家隨從,或有虞家家丁,邊哭邊嚎,發瘋般跑向后門,數次不能開門,高墻又不能翻出,只驚得肝膽俱裂,又四散逃命。
這時,忽聽到“嗒嗒嗒嗒嗒”一串極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響來,王忠知來者非比尋常,不敢再看,后背貼樹屏住了呼吸,只覺得那來者像是有八條腿一般,像是野狗,又像是巨大的蜘蛛。腳步到處,慘叫更甚,顯是受傷斃命。
三人相顧愕然,此等殺人手段非人力能為,如三人被發現,恐怕即刻送命。
頃刻間,后院又重歸寂靜,只有“嗒嗒嗒嗒”腳步聲仍在院內來回快速奔跑,像是在搜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