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上山時,雖然騎著馬,不過孫秀榮還是將沿途所見記在了心里。
阿史那施的大帳離驛道的直線距離看起來最多四五里,不過由于山上的路線蜿蜒曲折,實際上超過了十里。
等抵達大帳附近時,他才發現這里絕對是一處絕佳的場所。
兩側都有小溪留下,北面是一處隆起的小山,將山后的大片平坦的牧場全部遮住了,若是有北風呼嘯而至,小山多少能遮擋一下。
望向天山,包括眼前的平坦牧場在內,大面積的山坡草場一眼望不到邊,如此優質的牧場,最少也能將阿史那施常備軍所在的牧戶養活,再往上則是大片的由雪松和雪杉夾在的樹林,最上面則是皚皚白雪。
這處牧場,以前右匈奴占據過,西突厥占據過,后來西州回鶻的大汗也將此地當做他的夏季汗宮所在,就如同鄂爾渾河上游那處漠北大部的圣地一樣,沒有過多的放牧,也沒有過多的砍伐,一直保持著草木繁盛的原樣。
但這里肯定不是游牧部族的“龍興之地”,沒聽說過有那個部族從這里大興的。
何況,如今的大唐還在北麓綠洲上屯田。
上山時孫秀榮就在不斷琢磨如何與阿史那施相處。
在原本的歷史上,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幕幕很好地詮釋了何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兩年后,阿史那施殺死了藍突厥的嫡系大汗烏蘇米施可汗,但自己也很快被葛邏祿、回鶻聯軍擊敗殺死,此后拔悉密部落便消失在歷史長河里。
而回鶻人自然成了最后的那位黃雀——當然了,他還不足以成為真正的黃雀,回鶻汗國并沒有堅持多長時間,真正的草原大部契丹就興起了。
眼前的阿史那施雖然有些不樂意,但內心絕對還在做著一統漠北、西域的“大汗夢”,因為他知道,自從烏蘇米施可汗將嫡系的藍突厥部落遷到陰山東端后,就完全失去了繼續稱雄的基礎——從沒有將牙帳設在陰山而能稱雄漠北的。
但自己的出現是一個例外,到此時,自己這位獨立特行的碎葉川都督府都督的所作所為估計也通過胡商傳遍了草原,至于漢地,無論是貴族還是百姓,消息來源眾多,又以天朝上國自居,對于出現這樣一位不倫不類的都督,估計最多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沒有人會對幾萬里以外的一個接近羈縻州地位的小都督拿正眼瞧一下的,同是胡人出身的安祿山以極度狡詐的形象出現在平盧、范陽,坐擁十幾萬大軍,包括大宰相在內的一眾高官不斷向皇帝反饋“此人必反”,但安某人依舊穩若泰山。
可想而知,在皇帝的心目中,一個無足輕重的碎葉川都督府都督幾乎沒有哪怕一丁點位置,無非是在議事時作為一個名字被提起罷了。
一想到安祿山,孫秀榮心里頓時敞亮起來。
“若要在霫部站穩腳跟,還能有所作為,除了安祿山,后突厥就不能太早滅亡,而按照史籍記載,后突厥滅亡在即,自己……”
想到這里,在大帳里吃完新烤的羔羊肉,喝完來自拔汗那的優質葡萄酒后,孫秀榮笑道:“哎呀,在下實在失禮,自從見到大汗,乃至吃喝完畢,尚未向大汗恭賀……”
阿史那施一愣,“何賀之有?”
孫秀榮說道:“大汗眼下可是突厥大汗,能號令漠北諸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