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
柳城的夏日氣候在傍晚時分也是十分涼爽的。
榷場里面、上空、附近依舊彌漫著一股讓人既惡心又不安的血腥味,身材瘦高的薛暮云提溜著一把短戟大步流星行走在榷場的大街上——柳城榷場在北門外自成規制,幾與一座小縣城大小了。
只見他神色冷峻,一身黑色的麻布單衣,頭上還纏著白巾,顯見的在那場兵變中他也失去了親人。
在他的身后,戰戰兢兢地跟著大約十幾個倉曹參軍屬下以及以前與他交好的牙人、打手。
不過,他們其實不必擔心。
幾日前,劉客奴、董秦便帶著大軍西進,準備真正騷擾安祿山的后路了,如今在柳城只剩下很少的人馬。
不過劉客奴以前的官職是游奕使,實際上是從虞侯軍里分出來專司偵查、巡視的人馬,而虞侯軍從今以后便成了專門的監督軍紀、考功、考績的人馬,能在平盧節度使府擔任游奕使的自然不是善茬。
而董秦是先鋒使,正兒八經平盧軍的先鋒官,比較而言,在武勇方面也就是僅次于游奕使。
于是,劉客奴、董秦手下的人馬自然都是兇猛悍勇之輩,否則也鎮不住周邊的諸夷。
以戰力來說,平盧軍恐怕還在范陽、河東、朔方、隴右之上,也就是經年累月與吐蕃人、西突厥余部打仗的河西軍、安西軍或可比擬一二。
其實,契丹人最南面的部落,與耶律涅里的迭剌部最親近,擔任著契丹聯盟南宰相之職的涅剌部就在柳城左近,而平盧軍以區區萬余人就讓其不敢隨意覬覦,其戰力就可見一斑。
薛暮云走到街心后,正好有一大陣伴隨著血腥、惡臭的大風襲來,他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這幾日,就是他與倉曹參軍府一幫人等不分晝夜在郊外忙著,才將榷場死亡的幾萬人填埋完畢,眼下依舊有惡臭襲來,說明還有死人沒有找到。
他強忍著惡心和憤怒,循著氣味望去。
一見到那宅邸,他緊縮的眉頭突然舒緩起來。
那間宅邸是身在安東都護府的襄平都督、契丹人李懷德的產業,李懷德的一個小妾的親戚在這里經營,由于李懷德的身份,他在這里的生意自然也不小。
薛暮云推開依舊帶著血跡的大門,慢慢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