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驍老了,他佝僂著背,瘸著腿,雖然氣勢依舊不俗,但誰都能瞧得出他的老態。
梧桐苑,徐鳳年笑嘻嘻地攙著徐驍,卻被后者一把推開。
“你爹還沒老到要死的地步呢。”
徐驍笑罵一聲,朝著聽潮閣而去。
自十三年前徐驍馬踏江湖之后,道門祖庭龍虎山空余一山,武林圣地紫禁山莊覆滅,其余門派盡皆俯首。
徐驍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整座江湖幾乎一半的神功秘籍,聽潮閣這才不再是空空蕩蕩的境況。
父子倆直上閣頂,卻見那瘦削儒士正在揮毫。
“師父。”
徐鳳年自袖中取出一個葫蘆,扔給李義山,后者連忙方下筆,接過葫蘆,打開便飲。
“下次去武當,記得替我謝過真人。”
李義山猛飲一口葫蘆中的酒水,面色漸漸紅潤,這些年若非有這藥酒,依他這日夜操勞的架勢,身子恐怕早就垮了。
“義山啊,鳳年與我說了江湖中的變動,看來又是一個大世將啟。”
徐驍在李義山對面坐下,遙望那座偌大聽潮湖。
“已然入冬了,卻未曾下雪。”
徐鳳年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便有一片雪花自閣外飛來。
李義山見狀若有所思,徐驍欲言又止,卻并未再問。
徐鳳年看了看那漸漸飄落的漫天雪花,笑了笑,一手撐著欄桿,側身一躍,便出了聽潮閣,朝著那湖水而去了。
“義山啊,鳳年就快要弱冠了,還望你替他起個表字。”
徐驍看著那紛飛白衣,笑容溫和,與尋常百姓家的老父并無區別。
“徐鳳年,自天狼。”
李義山攏了攏身上的白狐氅子,聲音若金石,鏗鏘有力。
徐驍愣了愣,接著哈哈大笑。
“好!”
李義山微微一笑,將葫蘆遞給徐驍,后者同樣猛飲一口,接著便一頭栽在桌上。
“王爺,這損招可不是我想出來的。”
李義山哈哈大笑,將指尖白粉抖落。
徐鳳年似有所感,笑著回首,接著猛地墜入湖底。
湖心底下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幽暗的湖底。
有一老魁端坐淤泥之上,他身長起碼有一丈,異常魁梧,左手與雙足都被鐵鏈束縛著,鐵鏈盡頭融進了三顆重達千金的鐵球之中。
徐鳳年在水中怡然自得,沒有絲毫不適,他修大黃庭十余年,雖較王重樓那一百零八朵金蓮一齊搖曳的景象遜色不少,但也足以在水中胎息。
世子靜靜地浮在老魁身前,眉心鉆出一柄銀白小劍,朝著那鐵鏈而去。
老魁睜開眼,神色詫異,最終卻是遲疑地點了點頭。
劍斬鎖鏈,卻是無聲無息,仿佛削泥一般。
老魁重得自由,卻并未見喜色,只是指向身前百丈處。
徐鳳年一指輕抹,小劍回掠至身后,瞬息而回。
老魁點了點頭,身形一動,在湖底激起一道白色水道,水泡升上湖面。
徐鳳年瞬息出水,輕輕抖袖,便將滿身湖水抖了個大半,再一吐納,身上水汽蒸騰,白衣再度飄然。
湖底激起一道水龍,老魁雙手握住鎖鏈,猛地一揮,兩把無柄刀鋒驟然轟來,劃破長空,挾帶呼嘯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