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很高,真的很高,否則也不會讓知守觀主在南海漂泊多年而不敢上岸。
這是昊天的世界,所以,沒有人能比昊天高,或者是,不能有人比昊天高。
陳玄需要找到第六顆定海珠,也就是說,他必須比天高。
但昊天絕不會允許。
“桑桑,你覺得寧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陳玄將那碗面端了起來,坐到桑桑對面。
衛光明狐疑地望向他,畢竟這些時日都只有他教授桑桑,而陳玄更像是一個局外人。
“少爺就是少爺。”
桑桑想都不想地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
陳玄用筷子擔起一根寬面,吹了吹,思索了一下措辭,這才開口。
桑桑的心忽然提了起來。
“如果寧缺將來成親,你還會跟著他嗎?”
陳玄將那一根沾滿醬料的面塞入了嘴中。
桑桑面色不變,只是輕輕一笑,她張了張嘴,卻難以發聲。
衛光明埋下頭,開始認真地吃那一碗面。
“我是少爺從死人堆里扒出來的。”
桑桑的眼神堅定了起來,她低下頭又抬了起來,像是說給陳玄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陳玄笑呵呵地將那一根厚實的搟面嚼爛,面香與肉醬的香味交織在一處,人間的煙火氣總是離不開茶米油鹽。
陳玄看上去很開心,但他心里卻有些驚異。
他與夫子都已經確定了一個事實——桑桑就是昊天的化身。
可眼前的這個黑瘦小姑娘,卻沒有半點神圣的氣息,相反,她甚至很有人味兒。
一個荒誕的念頭在他心底生出:會不會昊天此行來到人間,并不是為了找尋夫子,而是好奇這人間?
陳玄想得入了神,竟是忘記了筷子之間夾著的那一根寬面。
面順著筷子滑了下去。
桑桑很快便將那一碗面吃光了,她抬起頭,望向陳玄欲言又止。
“我想去找少爺。”
她最終還是提出了這個請求。
衛光明放下了筷子,嚴肅地望向陳玄。
如果陳玄答應了,他會毫不猶豫地暴起殺人。
光明可以驅散世間所有的黑暗,也可以凈化人間的一切。
“我也不知寧缺去了何處。”
陳玄低下頭,將那一根面送進了嘴中。
在無人看見的桌下,陳玄的左手拇指在食指與中指上飛速動作,儼然是玄門正宗的推演之法。
衛光明松了口氣,順勢捏起桌上剝好的生蒜,瞬間塞入了嘴中。
桑桑氣鼓鼓地放下筷子,死死地盯著陳玄雙眸。
“你都收我為徒這么久了,也不見教我什么,好不容易提個請求,你也辦不到……”
“今日就教,你想學什么我都教你。”
陳玄慌忙咽下面條,連連許諾。
桑桑看著還在吃面的兩人,又看了看面前已經空了的碗,不禁有些臉紅。
不過,她肌膚本就黝黑,即便臉紅也沒幾個人能看出來。
……
“柳白死了。”
李青山望著那道背影,這樣說道。
“在昊天顯圣這樣的神跡前,柳白的死訊已然成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真是讓人唏噓。”
老人轉過身,他很瘦,衣衫之上沾著不少油污,那雙眼眸也算不上明亮,反倒有幾分萎縮。
若非大唐國師親自拜訪,都要讓人懷疑他是否是個市井老流氓。
“柳白死在了那一位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