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依舊沉默不語,也不搭話,只是靜靜地蹲在原地。
“十日后,你再破入金身境。”
老人斜瞥了漢子一眼,后者點了點頭,起身練拳。
“明日記得讓鄭大風去開門。”
老人彈了彈銅制煙桿,起身望向鎮外的一座小山。
今夜月華流溢,此山最是皎潔。
……
小鎮乃是大驪王朝的一座官窯所在,一年之內要向京城供奉數千件龍窯瓷器。
世間事物,但凡沾了一個龍字,都是珍貴的緊,因而此地自然需要一個皇家的得力之人前來督造。
“齊先生,明日小鎮開門,又要勞煩先生打開禁制了。”
宋姓督造官淡笑著望向身前的那位青年儒生,拱手行禮。
照理來說,他既然是龍窯督造,便是小鎮的最大掌權人,大小事務都由他一手操辦,應當無需對人這般客氣才是。
可眼前這位看似不惑之年的儒生,卻是名動天下九洲的儒家圣人,修為與學問俱是一流,即便他宋煜章是個凡夫俗子,但也不妨礙他對這儒生學問的景仰。
“此事本就是齊某份內之事,煜章何須多禮?”
齊靜春在石桌上支了一個小火爐,爐上溫了一壺酒,他挽袖提起酒壺,給宋煜章斟滿一杯。
“今夜天寒,你且先飲一杯酒暖暖身子。”
宋煜章起身接杯,猶豫片刻,還是飲下了這一杯酒。
酒水滋味尋常,甚至可以說是寡淡,可不知怎的,宋煜章飲下一杯之后,只覺得身子如同火爐,燒呼呼的,再也感受不到半分寒意。
“煜章啊,正好今夜你來了,不如與我手談一局?”
青衫儒士笑了笑,笑意之中帶著幾分促狹。
宋煜章恍恍惚惚地抬起頭,忽覺一陣風風拂過,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風,有些溫暖,像是……春風?
世間修行之道大抵分為儒釋道三種,此外還有兵家可算半條大道,其余諸子百家已無完整大道,無法修行登頂。
正統的儒釋道兵四家修士,修行不只需修力,還需修心。
儒家修士若是學問足夠深厚,佛家修行者若是功德圓滿,道家修士若是道德加身,又恰好入了上五境,便可稱圣人。
此方天下名為浩然,乃是儒家坐鎮,每一洲的都有儒家圣人坐鎮。
相傳儒家圣人都有一個本命字,世間讀書人翻書,但凡閱到此字,便可為圣人加一分修為。
齊靜春的本命字,恰好是“春”。
春風盈袖,如沐春風。
“齊先生,你的棋力太過深厚,煜章實在是敵不過了。”
宋煜章已然對縈繞在身側的那幾縷春風熟視無睹了,只是面前那座棋盤之上,自己執的黑子未免太過凄慘了些。
齊靜春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手將那黑白殘局收拾了個干凈。
“我有一個忘年交,棋力頗為不俗,若是他來此處,興許能與先生互相磋磨。”
宋煜章忽然想起了那個泥瓶巷的少年,他已經想不起自己被屠了多少次大龍了。
齊靜春聞言一愣,接著笑了笑,并未多言。
宋煜章拱手告辭,轉身離去。
青衫儒士沉吟片刻,隨即攤開手掌,掌觀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