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天寒,雨雪。
泥瓶巷最近很是熱鬧,陳家那小子出了趟遠門,竟不知為何發跡了。
他先是翻新了祖屋老宅,建了座不算大但勝在精巧別致的小院,后來又在騎龍巷、福祿巷分別盤下了兩個鋪子。
年關將近,以往瞧不上泥瓶、杏花兩巷的高門大族,也動了心思,想著等到了正月,便來拜謁這位驟然富貴的少年。
陳玄這些日子心情不錯,盤下兩座鋪子自是不值一提,那座披云山被他以十枚谷雨錢的價格租賃了百年,這樁喜事卻讓他樂了好一陣。
陳溪從院外回來,穿著厚實的襖子,卻不顯臃腫,臉頰被寒風吹得有些通紅,但更顯少女嬌俏。
她踩著早已被翻新的青磚道路,望著自家小院門口貼著的楹聯,開心地笑了笑。
卻見那門上掛著兩幅喜慶紅色春聯,上下聯分別為:
傳家有道惟忠厚
處事無奇但率真
橫批:含德之厚
這一副楹聯,是陳玄花了二兩銀子,請陸沉親筆所提,無論是字還是內容,都頗含道家真意。
陳溪提著裝滿瓜子花生糖果之類的提籃,笑著進了堂屋,屋內用上好火炭生了幾個火盆,因而絲毫不覺寒冷。
“過了晌午,咱們就去神仙墳給爹娘燒點紙,也讓他們在底下過個好年。”
陳溪將提籃放在桌上,沉默片刻,這才說道。
陳玄給堂屋的兩座牌位上了三柱香,這才轉過身來,點了點頭。
“你和陳拙的婚事……”
“大過年的瞎說什么呢,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待,過完年就趕緊走。”
陳溪臉頰又紅了起來,也說不清楚是因為冷還是熱。
陳玄咧嘴一笑,不再爭辯,心里卻打定主意,待到燒紙時定要給二老好好念叨念叨此事。
天寒地凍,雪越下越大,小鎮街道上積攢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陳家姐弟溫了一壺黃酒,煲了一鍋燉臘肉,熱熱乎乎地吃了一頓,這才去向鎮外神仙墳。
一路經過二郎巷、杏花巷,見到鎖龍井,途經學塾與祖宗槐,順著大道行了半刻,這才來到鎮門柵欄前。
白雪若鵝毛,紛紛揚揚落下,兩人在小鎮之中留下了兩道長長的足跡。
“鄭老哥,許久未見了。”
陳玄遠遠就瞧見那漢子穿著單薄衣衫坐在門外,就著火爐煨了一壺酒。
“呦,陳小哥,還有陳家姑娘,這是要去神仙墳?”
鄭大風身材不高,但很是精壯,尤其體內有一口純粹真氣,如同火龍走水一般,游走周身,氣象頗為不俗。
陳玄心里有所估計,猜測這漢子至少已是武夫六境的小宗師了。
“年前燒個紙,年后我便要再遠游了。”
陳玄對著鄭大風拱了拱手,漢子笑呵呵地起身,提著酒壺咂了一口,接著兩步跨下階梯,打開了柵欄。
陳溪提著籃子,對著鄭大風淺淺一笑,漢子竟是有些“靦腆”地撓了撓頭。
“雪大了,早去早回吧。”
鄭大風難得正經一回,對著兩人鄭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