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覺得生病的是面前的晟曜。
他只好換了種說法,“她得那種病,她家人呢?她家人不要她了吧?你愿意跟她好,帶她看病,你的家人呢?你家人能同意?”
晟曜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
他腦海中浮現了清冷的家,也浮現出了黑色墓碑上黑色的名字。他的表情變得茫然。
陳勁見這么說有效果,又加了一把火,“你父母怎么都不可能同意的吧?你還年輕呢,你還有大好前程呢。你不要想當然,覺得這事情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就很簡單。再說了,你跟她認識才多久啊?就那么死心眼,非她不可了?你現在滿腔愛意,一年后呢?兩年后呢?”
陳勁此刻全是好意,勸說晟曜的樣子十分真誠。
晟曜望了眼長壽園的方向。
“我不覺得這事情很簡單。”他突然笑了一聲,“就是我剛告白,都被拒絕了。哪有可能那么簡單地談戀愛啊?總有難過的時候,會遇到困難,會碰到麻煩。但是……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行了。”
他看向陳勁,“只要人還在一起,就行了。”
陳勁愣住了。
晟曜推開陳勁一直拽著他的手,“我要去找她了。”
這么說著,晟曜往長壽園的方向跑去。
荒野中,老徐、小金等人還在咋咋乎乎地找著白曉,沒發現跑走的晟曜。
陳勁站在原地,許久都回不過神。
……
噠、噠……
黑暗的電視房內,醫生皺著眉頭,指甲一下下敲擊著沙發扶手,像是陷入了糾結之中。
他沒看電視屏幕,但那兩顆幽藍色的眼瞳總是時不時地瞟一下,像是做作業時偷摸著看電視的小學生。
“唉……”長長的嘆息,是一種多重奏,指甲上的那些臉同醫生一起嘆息著,帶著笑、帶著悲、帶著怒。
敲擊聲停止。
醫生總算好好地看向了電視。
屏幕上是一幕遠景。晟曜進了傳統墓區后,就放慢了腳步。他的視線始終看向“正前方”,像是在看著電視前的醫生。醫生也凝視著他的雙眼,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
鏡頭拉遠一些。
月光下,一排排墓碑無聲矗立,墓碑上的遺照有些模糊,讓人看不清那些毫無生氣的臉。
鏡頭隨著晟曜的腳步移動,落在了唯一一張栩栩如生的遺照上。
在那年輕女人的遺照邊,一只殘缺丑陋的頭顱正靠著墓碑,渾濁的眼珠微微動了動,望向了晟曜。
晟曜的影子覆蓋在了那腐爛的尸體上,像是溫柔的懷抱。
啪!
醫生雙手合攏,十指交疊,身體前傾,手撐在雙膝上,腦袋則支在雙手上。
他又恢復成了那興味盎然的姿勢,雙眼睜大,盯著電視屏幕。
……
晟曜蹲下了身,向癱軟在墓碑上的白曉伸出手,“生生,我們走吧。我帶你去看醫生。”
白曉此時已經沒有了行動的能力,渾濁的眼珠中似有憤怒,也有無奈和感動。
晟曜輕柔地抱起了白曉,定定看了一會兒墓碑上年輕女人的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