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帶著白曉離開,可上一個從診所內沖出去的病人——也就是柳煜——根本沒有得到好結果。反倒是他和樂老板救下的流浪狗,全心全意地接受了治療,正常地離開診所,目前身體健康……
晟曜只能期望,醫生的治療是有效的,只要乖乖聽話……只要配合治療……
可他的心中,始終無法抹去那顆猙獰可怖的肉瘤,以及它充滿了憎恨貪婪的綠色眼瞳。
……
翌日一早,晟曜就透過便利店的窗戶看到了于廣春和柳煜。兩人前后腳到達寫字樓門口,柳煜主動上前叫了于廣春,一起進了樓。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甚至還少了前些天的那種尷尬。兩人似乎在昨夜一場醉酒后,就一笑泯恩仇了。
雖然離得有些遠,隔了一道墻,隔了一條馬路,周圍還全是吵吵嚷嚷的早高峰人流,晟曜豎起耳朵,仍然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晟曜一邊聽著,一邊心里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來。
他前幾天就發現了,自己像是有了千里眼、順風耳,視力、聽力都得到了極大增強。更準確來說,他是整個身體都得到了增強,能做出十九歲的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這種肉體上的強大,甚至超過了運動員水準——這是晟曜的一種感覺,沒嚴格試驗過,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超越了人類肉體的極限。
這一走神,柳煜和于廣春之間的對話就聽不清了。兩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寫字樓中。
晟曜心神不寧,應付著便利店的工作。到了下班時間,晟曜看到了匆匆離開的柳煜,隨后才見到了和同事們說說笑笑,在路口分開的于廣春。
兩人都沒來便利店。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這種正常持續了一周多,晟曜總算是在便利店遇見了于廣春。
“你今天的晚班啊?昨天沒見到你。”于廣春笑著打招呼。
晟曜擠出一個笑,回道:“是啊,前兩天調整了排班。你今天也是一個人吃便當?老婆又回娘家了?”
“嗯。老樣子嘛。兒子的補習班又不能改時間,我們家現在都是圍著他轉。”于廣春樂呵呵地說道。
“你那個同事最近怎樣?之前好像鬧得不太開心吧?”晟曜迫不及待地問道。
話問出口,晟曜就緊張起來。他擔心于廣春察覺到他的別有用心,也擔心于廣春接下來的回答。
“哦,你是說小柳。”于廣春發出一聲感嘆,“年輕人精力充沛,真是不一樣。最近不加班了,他就自學編程……”怕晟曜不懂,于廣春解釋了一下編程所用的不同語言。他雖然技術落伍,但業內的基本常識總是能信手拈來,給外行做點科普。至于柳煜那種學習勁頭,在他身上是蕩然無存了。他提到此,也是語氣復雜。
晟曜聽著聽著,就沉默了下來。
“……以前真沒看出來。我也是有些小瞧他了,想著他一個應屆生,愿意到我們這樣的公司來,估計就是想找份輕松點的工作,不是那種很拼的人……年輕人就是不一樣,隨時都能奮起。”于廣春有些羨慕,又有些自嘲地笑笑,看了眼晟曜,“你也才二十吧?”
晟曜扯扯嘴角。
“現在奮斗,還不晚。如果有條件的話,別做這種打工的活了。”于廣春看了眼便利店內的員工休息室,低聲道,“還是得學點技術,考個證什么的。等你年紀再大點,有了女朋友、結婚有孩子了,就一切都得圍著生活轉了。欸,我的意思是,就是不能再隨心所欲,想拼一把就拼一把了。”
他說著,拍拍晟曜的肩膀,轉頭扒拉起了便當里的米飯。
晟曜默默走開了。
他早就過了追夢拼搏的年紀。很早以前,他的生活就只剩下了責任與義務。現如今,他倒是有了夢想。
他想要和白曉白頭偕老,想要彌補晚了三十五年的遺憾。
為此,他得確認,醫生的治療是有效的,是無害的;確認白曉能繼續健康地活下去。
這一瞬間,晟曜想起了白曉軀體腐爛靠在自己墓碑上的樣子,想起了三十五年前她虛弱地靠在副駕駛座的樣子。
他絕對不要再看到那樣的白曉。
晟曜的一顆心堅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