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去世后一年,父母每次來這邊房子,看著家里的照片,就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擔憂表情來。晟曜就把相片收了起來,好讓父母安心。
現在臥室里、客廳里的照片,都是前段時間他重新布置起來的。
他還給家里的床單、被罩、杯子、拖鞋都做了大換新,務求一切布置都和白曉去世前保持一致。
佟彬的視線下移,落在了晟曜的左手上。
“吃的就小米粥,早上叫的外賣。”晟曜將碗放在了餐桌上。
“哦哦,謝謝你。”佟彬急忙進了洗手間。
晟曜的視線從洗手間上收回,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無名指上空空的,沒有佩戴婚戒。
年輕夫妻中少有這樣不戴婚戒的。佟彬因此感到意外,也不奇怪。
晟曜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三十五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他悲痛難忍,卻又不得不承擔起白曉的身后事。整個葬禮過程,他都渾渾噩噩的,只記得自己跟那些殯葬人員起了好幾次沖突。
那殯葬店的員工年紀不小,大概是見慣了生離死別,有些越俎代庖地直接給定了單穴墓、立了單人的墓碑。晟曜自然是發了脾氣,重新改了雙穴墓,也強烈要求在墓碑上留下自己名字的位置,只等他百年之后,葬在白曉身邊,將那紅色的名字重新填涂成和白曉一樣的黑色。
晟曜仍然記得那員工的眼神。那神情,好像在說,遲早他還是會娶妻生子,忘記白曉。如今的爭執不過是白費功夫。
不只是那陌生的殯葬店員工如此想著。
岳父母對他的做法也很不贊成。他的父母雖然沒說什么,但岳父母開口后,他們明顯是松了口氣。
所有人都覺得他當時悲傷過度,才會一意孤行。他還那么年輕,他的人生還那么長。他會認識新的人,再談一場戀愛,和另一個人結婚,重新擁有一個家庭,也會和自己未來的妻子合葬在一起。
那些小心翼翼的勸說、嚴厲的喝斥,都被他沉默而不配合的行動給打敗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自己清醒過來,面對“現實”。
而他也逐漸“清醒”了——他有父母需要贍養,岳父母也需要他照顧。白曉臨死時最后說的話,就是囑托他照顧父母。他不能讓四位老人在失去白曉之后,繼續為他擔憂,也不能辜負了白曉的心愿。
他默默收殮了白曉的骨灰,將白曉的婚戒放在骨灰上后,摘下了自己手上的婚戒,將它放到了相鄰的空墓穴中,并請公墓的工作人員將這墓穴一起封掉。
那一刻,父母和岳父母雖然都在流淚,但他看到了他們臉上如釋重負的神情。
晟曜失神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左手。
嘩啦啦!
洗手間里傳出聲響。
門被打開。
晟曜回過神,就看到了一臉歉意的佟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