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時的車程，很快便過去了，女人拉著男孩，拎著行李，朝著出站口走去。那里早有男孩父親準備好的車在等著他們。
男孩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火車站，心中暗道：“我會回去的，一定會。”
可能是母子心意相連，女人突然出聲道：“是你選擇回來的，是你害了我。如果你學不好，我就真的被你害死了。”
男孩聽完，默不作聲。
“要么回去上，要么，就別上了！”
男人大手一揮，眼睛瞪得很大，眼白里的那顆黑痣顯得格外嚇人。
“不上就不上，回去有什么好的？”
女人脾氣也很倔，就是見不得男人跟他吹胡子瞪眼。
男孩躲在一旁，不敢出聲。他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兩個人明明是自己的至親，卻不想讓他繼續上學。
為了上學這件事，這兩個人不止吵了一次。每一次，他都記憶猶新。
男孩以語數外三門接近滿分的分數，考上了當地最好的中學。他不明白，為什么，男人一定要他回去。
兩人依然在吵，男孩已經記不得許多詳細內容。
他紅著眼，用他最大的力氣吼道：“我回去！”
男人笑了，女人楞了。
良久，女人近乎咆哮道：“我要被你害死了！”
2006年，七月，小橋鎮初級中學，行政樓，4樓，校長辦公室。
“徐堯，名字起得挺好的。”
說話的這位，是這所中學的校長，老人家頭發花白，體型消瘦，與徐堯的爺爺有幾分神似，這位老人家，讓徐堯覺得有些親切。
“校長，你看......”男人對著笑臉，似乎想從校長口中得到某些答案。
老人家推了推自己的老花眼鏡，緊接著道：“我們是私立初中，制度相比你也有所了解。像孩子這樣的情況，我個人建議，先找個小學讀一下六年級。比較外面與家里的教學制度，有一些差異。”
男孩原先所在的城市，是五年制的小學。而男孩的家鄉，卻是六年制。所以，對于男孩來說，這是一次跳級。
男人聽罷，有些急了，他從包里拿出一個紅色的冊子，遞給老人家：“您看，這是我們家孩子的成績單，幾乎每年都是滿分。”
老人家點了點頭，但依舊保持自己的意見。
女人見狀，在旁邊暗暗抵了男人一把。男人會意，又從包里取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里面放著八十張嶄新的毛爺爺。
老人家接了過去，也沒有去數，就只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見老人家并沒有松口，男人有些慌了。
“這樣吧，我這里有一套入學考試的卷子，只要他能考到180分，我就同意這件事。”老人家在身邊的抽屜里摸索了一番，取出兩份試卷。一份數學，一份語文。
也不知道這老人家是有心還是無意，因為徐堯的小學英語，一直是他的短板。成績單上，除了最后一次考試，其他每一年的英語成績都有明顯的修改痕跡。
“那，二位先回避一下吧？”老人家摘掉了他的老花鏡，目光有些銳利，顯得格外明澈。
大概過了一個多鐘頭，徐堯把自己的答卷交給了老人。
老人家接過卷子，也沒有細看，就放在一旁，輕聲問道：“你想在我們這里上學嗎？”
徐堯愣了愣，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么想在這里上學呢？如果九月開學的話，跟你一起上學的孩子，可都比你大，也比你懂得多，你不害怕嗎？”說這話時，老人拿起了桌子上的老花鏡，輕輕哈了口氣，拿起一遍的鏡布用力擦拭著。
徐堯沒有多想：“因為我不在這里上學，他們就會吵架。他們吵架，我媽心情就不好，就會打我。所以，我想在這里上學。”
老人家放下了手中的鏡布，在試卷上打上了分數，放進了自己的抽屜。他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徐堯，沒有說話，打開辦公室的大門，走了出去。
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徐堯聽不真切。只知道老人家與自己父母回到辦公室時，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徐堯知道，自己將會在這里，度過自己三年的中學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