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解釋,飛賊擅長爬高,云貴、湖廣、天津衛都是飛賊的產地,有的徒手倒爬城,有的用繩鉤,有的用滑竿,可不管哪里的飛賊,都是手掌心兒和腳內側有老繭,這是繞不開的特點。而兩個人的指紋掌紋卻不同:大胡子的手細嫩潤滑,沒老繭;小猴子的老繭在食指中節和虎口。
“那說明啥?”柳黛珊瞪大了眼睛。
王修比了一個打槍的手勢“大胡子是拿筆的,小猴子是練槍的,都不是爬高的。”
“你確定?”
“當然了!”王修又指著足跡納印紙,對比著底片說大胡子小腹渾圓,小腿無力,這么個胖蟈蟈能飛起來才怪;小猴子腳上有不少老繭,身材也輕巧,可都老繭都在腳底板上,腳內側反而沒有,說明他也不擅長攀爬,卻是跑路極為輕快。這么個組合,怎么可能是飛賊呢。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認為飛賊落網的原因只有兩條:一是他們外貌特征、語言特征符合飛賊的體貌描述,二是兩人持有假冒證件并在北卡涉嫌襲擊警察。兩個依據都不是飛賊的直接證明。
證據只證明兩人有鬼,但證據沒證明兩人是飛賊,這是本質的不同。
柳黛珊一臉興奮“還有呢,還有呢?”
王修一攤手“暫時這么多!想知道詳細的還得審。”
“王修,你真的要推翻局長的結論?”柳黛珊一臉神秘加興奮,眼前的這個家伙充滿了無拘無束的魅力“你不怕局長不開心?”
“局長有結論還讓我審個屁。”王修雙手枕著頭,只待立刻去印證自己的判斷。這小子全然不顧自己已在滾蛋的邊緣,竟然還要觸碰陸家一自尊心的底線。他的一貫冒險在柳黛珊的處理系統里被翻譯為瀟灑不羈、無拘無束,相比穩坐辦公室、堅決落實長官意圖的內官,王修的身上閃現出萬丈光芒。
“你再告訴我一點兒!”柳黛珊不依不饒,她此刻表現的像局里所有樂于刺探消息的八婆們。警察局內部消息的泄露,百分之八十源于各崗各業的女人們,從古至今概莫能外。他見著柳黛珊兩眼放光,又發現時間不等人,王修便不再說話,低頭看卷。
兩人無錢、無物、無身份,只有皮子和廢棄的火車票。
審案既是技術問題,也是哲學問題,他要解決的無非是“你誰呀,哪來的呀,嘎哈來了”三個哲學基礎命題。王修閃回到北卡遇襲,無數的碎片在他頭腦中拼接、重組、再拼接、再重組,他不斷地變化著站位,一會兒模擬猴子,一會兒模擬胡子,一會兒變回自己。
柳黛珊陰魂不散地圍著他,表現出對探案的異常興趣“咋樣了?就兩頁人員資料、一條膠卷你看一下午了!”
老檔案員周海峰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抬起頭,從低掛在鼻梁的眼鏡上框看著王修,低聲喝了一句“小柳,去整理檔案,不該問的千萬不要問!”
王修吐了吐舌頭“得了,小美人兒,不是我不說,是你家的老古板不待見,我得去了。”
“王修,你再露一手我看看!”柳黛珊還沒聽夠。
王修擼開袖子,把戴著精鋼表的白皙的手伸到柳黛珊眼皮底下“露一手了,看吧,看夠了我再走。”
“德行!”柳黛珊氣呼呼地瞪了王修一眼。
“要不,你也露點啥給我看看?”面對王修沒羞沒臊的調戲,柳黛珊終于忍無可忍,拔腿而去,臨走還白了王修一眼“有半瓶子醬油就咣當,那么有本事還給人下跪!”
“你這話我就,就不,不愛聽了”王修指著柳黛珊遠去的背影解釋道“下跪的人有時比站著的更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