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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的事,我也親身經歷過,其實那不是流星,只是一條淡藍色長長的亮光。那是一個下午,有幾個從北邊來的操著外地口音的人問我陳家財住哪兒?我指了指馬道河對面的房屋。晚上,我出大門去拿東西,就看到那一個藍色的亮光從北部方向劃了一道弧,落在了陳家財屋后,為什么說那不是流星呢,是因為那光亮很低,似乎從地面飛起,比大樹高一些,流星是不會流到那么低的。我回屋對我爸說,我看到一個流星落到了陳家財的屋后。我爸說,落在哪里,那家會死人。我爸迷信的很,我當然不信。陳家財雖然年紀大了,但身體硬朗。但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說陳家財死了,那幾個找他的人是他的朋友,多年不見,晚上在一起喝了很多酒,早上陳家財就沒有再起來。我覺得這事太詭秘了,到現在我還一直不信,認為那就是一個巧合,但那光線是怎么回事呢?沒人說得清楚。
楊雨倩沒料錯,王婆子跳塘身亡。楊昌貴和楊昌滿兄弟倆把王婆子抬回來,在老屋的地上鋪了一張涼席,就把王婆子放在了涼席上。
王婆子前兩年鐵塔過山時,留下幾根樹,讓村里專門做棺材的馬綿山給她做了一個,現在還沒上油漆。
楊昌貴打電話給村支書陳大今,說了王婆子一事,讓他安排人過來幫忙料理后事,然后又打電話給馬綿山,讓他過來幫忙給棺材上一遍油漆,但馬綿山死活不答應,說自己以后再也不干這種事了。他女兒馬秋艷原準備和新郎趙家強旅行結婚的,他逼著女兒回來舉辦婚禮,結果女兒掉到馬道河里慘死。老婆因此精神失常,他發誓從此以后不再看風水做棺材,一心一意在家伺候神經老婆,耕種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楊昌貴沒辦法,就說不上油漆就不上吧。
楊昌滿去其他人家里借桌子板凳碗筷之類的東西。農村家庭沒有那么多的桌子板凳,也沒有那么多的碗筷,每逢紅白喜事時,就去四鄰借,招待好了客人再還回去。這是以前的習俗,現在都是請人搭帳篷包辦就行了。但看這樣子,就知道兩兄弟不愿意出錢請人包辦了。
楊雨倩悲痛過度,哭啞了嗓子,看見她爸楊昌滿現在還在心疼那幾個臭錢,借桌子板凳碗筷也就算了,能招待好前來吊唁的客人就好。她啞著嗓子沖楊昌滿喊,都是因為你!我說你一句你就受不了,你罵你媽她能受得了嗎?!奶奶走了,你就不能請個響動,讓奶奶安心地走?!她說的響動是請樂隊或是喇叭匠,在馬道河,這種場合一般是不能缺少的。
楊昌滿苦著一張臉,不反駁也不說話。
楊雨倩沒辦法,只有拉上楊仕宇去找喇叭匠周濟發。奶奶傳統的生活了一輩子,樂隊那些花花的東西就算了,請個傳統的喇叭匠奶奶應該贊成,再說,趙家強走得時候也是這周濟發送的。
周濟發70多歲了,本來想在趙家強婚禮上來個“絕唱”的,沒想到婚禮變成了葬禮,但他還是不要命地吹了兩天兩夜,之后口吐鮮血,差點送命,但他沒死,只剩下半條命了,坐在門口喘著氣像拉風箱。他當然沒法吹了,楊雨倩知道他還有徒弟們可以,就噗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求他幫這個忙。
周濟發應允了,流著淚給他的徒弟們打電話。他流淚是因為他想起趙家強,再就是自從吹送了趙家強后,現在終于有人回到了傳統請喇叭匠了,只是自己已經沒法再吹了。
陳大玉和簡小芳趕過來,兩人給王婆子凈了身換了壽衣,準備入殮。簡小芳看看棺內空無一物,王婆子家的被子陳舊不堪,心下不忍,就回家抱了一床嶄新的被褥,褥子墊在棺底,入殮后,又把被子給王婆子蓋上了。
楊雨倩看罷,又放聲大哭起來,一個外人都能做到這么大義,自己的父親卻是如此不孝,連大面也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