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楊仕宇專門“審問”妹妹楊雨倩,才知道楊雨倩純屬是無理取鬧,黃杏并沒有罵她。
他心里一下子產生了深深地愧疚感,覺得是自己害了黃杏。他從此再也沒有去那棵杏樹上偷杏了。但也從此,常常會夢到一團碩大無比的白云飄過來,像黃杏那身白色的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然后從云中露出黃杏的臉,用一雙幽怨的眼神看著她……
這種夢伴隨著他,一直度過了無邊無際懵懵懂懂的童年。
在以后的日子,楊仕宇有時會聽說黃杏一家人回了馬道河,總是時間不湊巧,他還是沒有能見過她。
現在,春節期間在馬道河是最忙碌的時期,家家戶戶都趁著這團圓的日子,人多的時候種植香菇。
山上種植香菇的櫟樹早已砍光,人們就用其它雜樹代替,把樹木粉碎,裝進塑料袋,種袋料香菇。這其中的作業過程,絲毫不能亂,把樹木的碎末裝進上機器的斗中,裝袋,扎袋口,碼堆等等,每個環節都不能松懈,一個環節慢了,其它環節也會跟著慢下來,必須一氣呵成,所以大家都全神貫注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好自己負責的環節。
往往家里的人手不夠,其他要好的村民會過來幫忙。楊仕宇負責把樹木碎屑用鐵鍬送進機器上的斗中,這些碎屑隨著機器的轟鳴從另一端圓形的口出來,由專人把長條的塑料袋套進端口,碎屑就會自動傳送進袋中。
裝袋的環節需要極其手巧輕快的人手,不然,端口中的碎屑會掉落在地上。
農村的人干農活容易臟衣服,馬道河的人現在干活時喜歡穿罩衣。所謂的罩衣,大多是調味品食品公司贈送的,衣服的胸前背后都印著廣告,樣式和醫院護士們穿的白大褂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顏色不一樣,藍色、綠色、紅色、黃色等各式各樣的,大家穿著擠在一起干活,五顏六色的,顯得很有些壯觀。只是香菇裝袋這個環節灰塵有點大,大家都戴上了口罩,即使這樣,大家在一起,也能相互認出對方。
但楊仕宇從初中到大學,只有在周末或者節假日才會回家,和村民們相處的時間比較少,仔細辨認還不一定分清對方。
大家聚攏時,他并沒有怎么留意前來幫忙的村民們,后來他的眼光留意到機器背后正在裝袋的一個身影,唯有她比較特別,穿著白色的罩衣,戴著口罩,口罩上框著一副眼鏡,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他在城里當醫生的女朋友劉桂芳,但他知道不是她,春節期間,她在醫院值班,再說,劉桂芳并不戴眼鏡,但那頭不太濃密的頭發微微泛黃,這使他想起了黃杏。
黃杏?!一想到她,他心里就有種莫名的激動,十幾年不見了,他忘不了她那個白色的裙,以及夢中的那團白云,即使現在已經不再做白云的噩夢,但經常會想起她。
他在一邊忙著鏟碎屑,一邊拿著余光看著那個白大褂的身影,只見她那雙白皙的手關節纏著膠布,異常靈活地套著袋子。黃杏人在武漢,難道春節回了馬道河?但他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大城市待久了,做這種農村的活她應該不會那么麻利,再說,露出的額頭和一雙手,是那樣的白,黃杏小時候除了頭發外,其他地方都是有點黃黃的。
正思忖時,他聽到一聲驚呼,那雙纏著膠布白皙的手抱在一起,想必是受傷了。裝香菇餌料的塑料袋看起來比較柔軟,但有時如刀片,會劃傷手指,平時一般做這活時,會戴手套,但戴手套就沒有那么靈活。
果不然,她的手被塑料袋剌了一條傷口。
“倩,倩,快去給你杏姐拿個創可貼來!”他聽到他媽叫著妹妹楊雨倩。
杏姐?!是誰?他腦海里搜索了一下,村里并沒有這么個人,難道真是黃杏?!
楊雨倩應了一聲,趕緊跑進屋。
他又仔細看了一眼白大褂,除了那頭黃發外,始終找不出一點類似黃杏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