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袁士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從腦子里奔走的想法紛繁復雜,卻都是對未來的不確定和迷茫。
今天,她從基地畢業了。明天呢,她該去哪里?
*
夜,寂靜而漫長。
袁士元站在午夜的陽臺上仰望星空,漆黑的夜幕下偶爾會夾雜著些許粉色或紫色,許是怕這夜色太寂寥吧,總想帶著點夢幻和多彩裝點。
似乎每個無眠的夜里都有不知身在哪里的蟬凄切的叫著,隔著窗戶無視耳機,聲聲刺入耳膜。
萬籟俱寂,唯有蟬鳴不知疲憊地奏著。
它似乎從未停止過,哪怕是在足夠喧囂的白天,它也總是忘我地唱著,無視著外界的干擾。它一直都甘愿等著另一只蟬,等那只蟬跨過千山萬水來到它的身邊,與它千秋萬代。
它叫得幸福而卑微,可旁人不這樣覺得:“這蟬叫得真讓人心煩!”
它為什么總是不停地叫?也許是它叫了數月也沒等來那只翻山越嶺的蟬;又或許,根本就沒有那只蟬。它始終孤單地叫著,唱給自己聽,也期待著有一天會有一個和它志同道合的能聽到它的吶喊,不辭辛苦地朝它奔來。
這樣的等待總是焦急而幸福的,卻也是最最漫長的。對于很多蟬來說,那一聲聲鳴叫的背后是無數個被泥土深埋的黑暗。窮極一生追尋的光明回報給它們的,只是片刻的溫存,和飛蛾撲火一樣。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人們才覺得它悲壯。
它們短暫的生命總給人一種來不及告別的錯覺,于是人們都活在那個自己想象的幻境中,共情在它們身上為它們不值為它們憤慨,好戲落幕的時候仍不忘返場再說幾句臺詞:“那句沒說出口的再見即是永別,”然后自己把自己感動得稀里嘩啦。
真正悲哀的,也許是覺得蟬悲壯的人們吧。當人們面對自己沒有或者匱乏的東西的時候,他們才會奔走相告的呼吁。
也許當有人對蟬鳴過度關注的時候,也恰恰說明了她在這方面的缺失吧。袁士元的嘴角彎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欠缺的,也許恰恰就是蟬的那種從一而終吧。
袁士元沒來由的想起了《霸王別姬》,那個從一而終的虞姬最后自刎在項羽面前,唱了最后一句:“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始終妥協的霸王最終卻只有在虞姬倒地的時候悲戚的叫一聲“小豆子”的份。
可又有誰會記得當初那個執拗的小豆子,咬著《思凡》里“男兒郎”和“女嬌娥”的字眼,想著成角卻又不肯妥協的模樣。
多年后變成程蝶衣的小豆子提起當年,只有清清淡淡的一句:“還得多謝師兄成全。”
也許,人到最后都會活成心里的那個不歸人吧。
袁士元抬頭看向天空,天依舊是黑色中透著粉紫色。袁士元分不清那絢麗的光亮到底是什么顏色,可卻也清楚的知道,明天會是個好天。
然而就是這樣的不歸人在某個寂靜的深夜站在窗戶邊,嘲笑著始終如一的蟬,說它傻嫌它吵,然后轉過頭來依舊做著多年前自己從未想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