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的涌入讓皇城活了過來。
血腥氣也隨著風縈繞在鼻息間。
適才一路走上城墻的時候,遍地都是尸首,火光都照不出慘烈,不知明早天亮會看到什么樣的地獄。
那個人靠著城墻,夜色披在他身上,籠罩在昏暗中。
當時小曼為她舉著火把走過來時,他嫌棄地喝止:“你傻了啊,想讓人都看到我嗎?想讓我白死啊?”
楚昭讓小曼收了火把離開,她摸到他身邊與他并排靠著墻。
城門下兵馬踏踏,城墻上換上了新人,四周嘈雜又混亂,但兩個人靠在這里,仿佛與世隔絕。
而且一時誰也沒說話。
還是謝燕來先打破了安靜:“哎。”
總要說點什么吧。
否則這樣子怪怪的。
他開口了,楚昭便也開口了。
“謝燕來。”她說,“你那天干嗎把我扔下山!”
謝燕來好氣又好笑:“你說什么呢!”
這是什么時候?剛剛經歷了多大的事?怎么這毛病就改不了,每次都是這樣,明明重要的時候,有那么多重要的事可說,結果一開口就是莫名其妙無聊的話。
“這怎么莫名其妙了?”楚昭氣道,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我要是摔死了怎么辦?”
謝燕來道:“不會,你娘接著呢,我們都商議好了。”
“商議好了?黑燈瞎火,亂成一團,誰敢保證不出意外?”楚昭質問,“我要是真死了,怎么辦!”
說得好像多怕死似的,要是真怕死,跑回來干什么!
“你還說我?你又跑回來干什么?你不知道我在這里當傀儡啊,你打打殺殺的沖過來,萬一我被人殺了怎么辦?”謝燕來豎眉反問。
楚昭好氣,卻莫名其妙噴笑。
真要怕死,怎么會來當傀儡啊。
他為了什么,她知道。
楚昭突然不說話了,謝燕來本來要繼續的嘲諷質問,到了嘴邊又咽回去。
她為了什么,他也知道。
要說些什么,又覺得沒什么可說的。
“不會的,真是商議好了。”他低聲說,“很多人潛伏在山下等著呢,搭好了網子,就算你娘抓不住你,也不會有事的,你想想,你落下去的時候沒見到網子嗎?”
還真說起這個了啊,楚昭聲音悶悶:“我不知道,我那時候都嚇暈了,什么都不知道。”
嚇暈了啊,誰能嚇暈她啊,裝可憐,謝燕來摸了摸下巴:“楚昭,你可別忘了,你先咬我一口呢,留下好大一個疤呢,我可沒說你什么。”
有冰涼又柔軟的手摸過來,捧著他的臉,仔細摩挲。
“真的嗎?”
女孩兒站直身子來摸他的臉,因為他個子太高,她不得不踮著腳,又或許因為太累了,踮腳后搖晃不穩。
謝燕來忙伸手扶住她的腰。
她更貼近他,伸著手在他下巴上摩挲,仰著頭貼近仔細看。
“留疤了啊?”她擔憂地問。
她當時中毒了,差點沒了命,真要咬破了,阿九也中毒,然后潰爛什么的。
他是因為力竭靠著墻,墻就是他的支撐,根本沒有半點力氣再去扶著一個人,但不知道此時這個女孩兒貼在懷里,謝燕來沒有脫力倒下,反而好像又多了一個支撐。
他慢慢將身前的人抱住,覺得疲憊都散去了,身后墻都不需要了。
身前的人突然將她抱住,楚昭嚇了一跳。
“阿九阿九。”她急急喚。
她又不是傻瓜,不讓燈火照出來哪里是怕被身份暴露,都殺成這樣了,誰還在乎身份,他分明是身上傷太重,不想讓她看到。
“怎么辦怎么辦?”楚昭喃喃。
直接喚來大夫來,還是自己扶著他先躺下來?
“怎么辦?”謝燕來有些想笑。
因為他突然將她抱在懷里,女孩兒雙手落在他肩頭,人更貼近他,然后額頭抵著他的下巴。
謝燕來其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那我也咬你一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