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先生自盒中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本《憶香山》,臺下眾人瞧清泛黃的封面上‘憶香山’三個字,以及梅藝先生的題名,現場當即躁動起來。
每個人臉上都是驚艷且激動的神清,幾個狂熱的讀書人恨不得沖上去將書奪過來細細參膜一番,終究被良好的修養制住了沖動。
書先生只翻閱了兩頁便將書合上,小心放回了盒中。
他朗聲笑道,“此乃梅藝先生《憶香山》的原本手稿,已得寒守先生確認,是其尊師的真跡。”
此言一出,周圍議論更甚。
寒守先生是梅藝先生唯一的關門弟子,如今已九十高齡,被譽為當世戲曲界第一人,他都確認過是真跡,定然不會有錯。
而且梅藝先生乃戲曲大師,手稿并不多,并不容易造假,他的手稿都由其后代細心保存著,唯一流落的只有這本《憶香山》。
據說《憶香山》之所以流落,是因為當時的四魔之一的紅魔聽聞了梅藝先生的大名,將他擄去唱戲,梅藝先生不愿屈從,誓死不開口,最后被押入山洞關押起來。
《憶香山》便是在路上遺落的。
而梅藝先生被那么一關就是十三年,直到死在山洞里。
戲曲在這個世界雖是賤業,唱戲的人也被稱為伶人,劃為樂戶,不受人尊敬。
但梅藝先生寧死不屈的精神讓高高在上的讀書人都忍不住贊嘆,因而他的手稿也被人推崇,他所創作的曲目到如今也是戲臺上的經典,經久不衰。
第一個藏書展示便花了近小半個時辰,不是書先生講解時間太長,而是臺下眾人情緒太激動,等眾人情緒慢慢平定下來,第二位展示的參賽人才站了起來。
《憶香山》的展示花了最多時間,也引起了最大的轟動效果,之后的藏書展示便效果平平,無甚大波瀾。
井甘靜靜等著,瞧著一個個參賽人站起來、坐回去,終于輪到了她。
井甘被阿蘭推著往前走了走,停在自己的盒子前,半天沒有動作,而是目光如有實質地逡巡著臺下每個人的臉,面露認真。
眾人見她半天不把藏書拿出來,有些不耐煩起來。
有人急哄哄地揚聲道,“你倒是把藏書拿書來給大家伙瞧瞧呀,別賣關子了,莫不是見過梅藝先生的手稿后,不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此言一出,臺下響起一片哄笑聲。
趙主簿安安穩穩坐在太師椅上,樂滋滋地看著井甘被嘲笑,心里別提多痛快。
井甘不為所動,依舊認真逡巡著每個人,雙手輕輕搭到盒子上,好一會才開口,“此書…乃滄海書鋪世世代代守護的珍藏——
世人皆言隋家沒落了,滄海書鋪已然成了個不起眼的小鋪子,都不知道還能開幾天,哪兒還拿得出什么珍貴藏書!
我不否認隋家的沒落,但我要說,隋家沒落的只是衣食住行,靈魂依舊高貴著!
書是隋家的精神,是隋家的根。隋家人可以住破屋、喝稀粥、穿麻布,絕不可不讀書,不愛書!”
井甘一字一句堅定認真,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攝人心魄的感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隋家嫡系后代、滄海書鋪現任東家隋江,一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終日泡在書海里,不懂人情世故,不事興盛家族之道,連家小小的鋪子都經營不好。
如他這般不會賺錢的人在世人眼中便是愚蠢無能的代名詞,被譏諷被輕視,但他對書本的熱愛,對知識的涉獵無人能及,這份純粹的執著敢問在場何人……敢比?”
井甘語調不提反降,氣勢卻更顯震撼,看向眾人的視線隱隱透著一股挑釁的意味。
她咧起嘴角輕笑了一聲,直了直脖子,靠上高高椅背。
人群里有人不忿地高聲道,“大言不慚,諸多名師大家在此也敢口出狂言,當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怕打了臉丟了隋家祖宗的名聲。如今隋家也只有祖上的名聲能拿出來說一說了。”
“我看她就是不敢把盒子里的書拿出來丟人,所以才說這許多廢話,轉移大家注意力。”
趙主簿跟著添油加火,“是啊,是你主動要求參加比拼,現在倒是怕了。是好是歹總得拿出來看看,好歹是隋家后人,如何也不能輸了隋家風度啊!”
周圍一陣哄笑,全是看好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