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試探地踩了踩門檻的高度,這才抓著輪椅兩邊扶手,將井甘連輪椅帶人一起提了進去。
韓老爺坐在上首太師椅上就那么看著,并沒有幫忙,或者吩咐下人幫忙的打算。
等井甘進了廳堂,上前主動見了禮,韓老爺這才開了口。
“你便是凡兒的朋友,果然是與眾不同。”
韓老爺表情柔和,說出的話卻頗有深意,眼神也不隱藏地掃了井甘的雙腿一眼。
他所言的與眾不同,怕是指的她這殘疾的身體吧。
井甘全然沒有露出自卑、難堪、或被冒犯的神情,始終從容自若地保持著得體微笑。
韓老爺眼神一閃,不由暗笑了一聲。
“凡兒請了姑娘來做客,卻不想摔了腿,大夫這會正在醫治,不宜見客,讓姑娘白等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韓老爺一個長輩,這般態度算是十分和藹可親了,井甘卻深知他另有目的。
既然人家要裝,她自然也要幫著配合配合,不然讓人家一個人在那演,顯得多尷尬。
井甘便露出一個關心的表情,虛情假意地道,“韓少爺傷得如何,腿斷不了吧?”
韓老爺嘴角抽了抽,“無甚大礙,臥床修養些時日便能好。”
井甘松了一口氣,“那便好。我身體有疾,最是理解不良于行的痛苦。韓少爺風神俊朗可別落得與我這般才好。還請韓老爺轉達我的關心,讓韓少爺多多休息,好好保養。”
那關切的表情和態度十分真誠,說出的話卻怎么聽都不對味。
韓老爺的嘴角又是一抽,這姑娘到底會不會說話,誰要變得和她一樣不良于行!
韓老爺心中對她升起一絲不悅,面上卻不顯,端起茶盞抿了口茶,自然地提起那日墨香茶樓之事。
“凡兒在家中說起你好多次。一個小女子敢于與眾前輩比拼,還贏過書先生,果然是英才出少年。說起來我韓家與隋家是世交,你既是滄海書鋪的小股東,便也算自己人。”
韓老爺這是開始與她拉近乎了?
井甘神情淡淡地喝著茶,看似在認真聽他說話,實則根本沒上心。
韓老爺始終觀察著她的表情,心中微訝,這姑娘怎么和他調查的完全不一樣?
不是說這姑娘很聰明,在朗朗讀書會上也是大出風頭,伶牙俐齒,他有意親近怎么一點都不歡喜?
想他韓家的地位,多少人想要巴結都巴結不上,換做尋常姑娘早就開心得要飛起來。
單說她身為滄海書鋪小股東,韓家愿承認與隋家是世交,日后于滄海書鋪的發展大有裨益,怎么著也不該是這副冷冷淡淡的態度。
韓老爺見井甘不接招,只能繼續道,“聽說凡兒還帶你們到閣樓上玩了?凡兒這孩子雖愛玩鬧,卻不是什么人都會主動親近,他愿親近必然是真心實意、真心看重的。你年紀雖小,瞧著卻比他穩重聰明,日后在外頭多幫我看顧著他些,別讓他老惹事。”
韓老爺圓潤和氣的臉上掛著慈愛的笑,提起閣樓時那隨意的口吻,好像閣樓并非見不得人的地方。
語氣也更客氣、更親熱了。
井甘扯了扯嘴角,“我與韓少爺只見過兩次,并不甚了解,談不上看重不看重,更遑論看顧了。”
韓老爺只當她客氣,哈哈笑兩聲,“單憑你不小心折斷他的手,他卻不與你計較,便能看出他待你不一般。有你在他身邊看著,我也放心些。”
井甘暗暗挑了挑眉。
喲,狀告得挺快啊,還主動幫她遮掩成‘不小心’,真是大度啊。
不過韓老爺拜托人這架勢,怎么有種將不成器得兒子托付給兒媳婦好好輔佐教導的錯覺?
當長輩的主動把兒子和個未出閣的姑娘扯在一起,也不怕傳出閑話?
要說韓老爺看中她了,想讓她當兒媳婦這種想法,井甘想都沒想過。
不說家世,單單她這身體,尋常百姓家都不愿娶個殘廢當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