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還不等帝太后接話,大長公主又接著道,“事情真相如何滿朝文武皆是證人。有沒有冤情、有沒有錯判,朝堂上站著的上百個人難道會看不清?還是你覺得是滿朝文武一起冤枉你的侄兒?你的侄兒是什么人物,值得大熠擁有最高權勢的一群人一齊為他撒謊?”
大長公主語氣不急不許,聲音輕飄飄地,卻透著不予置否的威壓。
說出的話更是重如千斤,盡是危險。
若一個不小心回答,這便是把整個朝堂官員都得罪完了。
帝太后心里罵著大長公主奸詐,嘴里著急地否認,“我何曾說過這話,你休想胡亂冤枉我。”
大長公主冷嗤一聲,眼瞼低垂,轉著腕上的佛珠,還是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冤枉嗎?那你方才所提阿蘭宮門前打傷人,不是因為對處理結果不滿,心中憋著氣?”
帝太后這個時候能怎么回答。
就是不滿,當然不滿,他侄兒被打成重傷,最后還關入了寺廟,王澧蘭卻好生生地?
如此說,豈不是坐實了大長公主對她的指控,不僅要得罪滿朝大臣,還要落一個質疑皇上決策的大不敬之罪!
她只能否認,忍下這口氣。
帝太后半天不回答,整個屋里陷入一種壓抑的寂靜。
突然一聲茶盞重重擱在小幾上的聲音,聲音沉悶帶著威懾力,緊隨著便是大長公主不耐煩的一聲催促單音。
“嗯?”
帝太后被她那淺淺的一聲‘嗯?’驚得身體抖了一下。
半晌,才有些大舌頭地回答道,“皇上公正嚴明,處理地全無差錯。海泉那是、那是咎由自取,我沒有、不滿。方才是我一時口快,說錯了話。”
帝太后咬牙說出這些違心的話,屈辱地臉頰都在微微顫抖。
斂眸垂目的大長公主終于掀起眼皮,視線終于第一次看向了帝太后,卻幽幽地透著寒意。
“既知自己說錯了話,那該如何做?三歲稚童都明白做錯事該做什么。”
屋里的氣氛更加壓抑了,宮人們早已屏氣斂聲不敢亂動一下。
幾個陪坐的宮妃也是如坐針氈,大氣不敢出。
長輩斗法,小輩受驚。
大家都知曉,大長公主這是要逼著帝太后道歉。
帝太后本就傲氣好面子,而且宋海泉的事一直對大長公主和王澧蘭存著一份恨意,讓她給他們道歉,便是狠狠踩她的臉,跟要了她的命沒什么區別。
帝太后涂著厚厚脂粉的臉不停地抽搐,粉都被震掉不少。
臉上白一塊、黃一塊,很是狼狽。
“不知禮數……這四字看來還是更適合帝太后你自己。”
大長公主又幽幽開了口,帝太后閉上眼,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先帝在世時的感覺。
那時的她被先皇嫌棄,位份地位,在后宮之中猶如一個受氣包,處處受氣受辱,卑微到極點。
自皇上登基,她一下子飛上云端,從此成了后宮之中尊貴至上的帝太后,所有人都開始奉承、討好她,她享受到了所有美好的一切。
這種日子她已經過了二十年,早已忘了曾經的狼狽和屈辱,今日大長公主又讓她重溫了一回。
這兩人真不愧是親兄妹,一樣地和她過不去。
帝太后很想硬氣地頂大長公主一回,如今的大長公主早已不是當年的攝政公主,如今不過身居后宅的尋常皇親罷了。
而她是皇上的生身母親,血脈相連,是隔不斷斬不斷的。
她挺直了脊背,脖子微仰,擺出了氣勢。
然而回懟的話都還未出口,大長公主似是看出了她的用意,搶先吐出四個字,“蓮華行宮。”
那四個字平平無奇,于帝太后卻是一擊重拳,身體瞬間從頭涼到腳。
帝太后對上大長公主冷幽的目光,她看出了那目光中的威脅之意。
帝太后徹底怕了,真的怕了,道歉的話當即溜出了舌尖。
“對不起,方才是我胡言亂語了。”